易馨是什么样子,或许和段向晨一样,她从来没有看清过她。曾经的章赫勋教训过她,说她根本不会带眼识人,只要别人给她一点好处,就当是好人了,却不知道每个人都在用好的一面掩盖心里的阴暗面,然后从你身上获取好处。

易馨,可能也是这种人吧。

对于易馨的谩骂,颜晗一句都没反驳,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易馨还是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甚至差一点点就能够到达亲人的程度。

这几天,她面对了从未曾有过的状况,比妈妈和外婆离世时,更惹人慌乱。因为妈妈和外婆过世,她清晰地知道自己的结果,也看得清眼前的路。而段向晨离去,她却手足无措,至今毫无头绪。

如果不是有段忘川打点,现在的她,肯定巴不得去死。

“易馨,你先出去吧。”钟妙音见颜晗一脸隐忍,明明心里积聚着暴涨的愤懑,却顾忌着朋友情分,一声不吭,起身坐在床边,客气说道。

易馨发泄过后,也觉得自己做得太出格,可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她也不稀罕收回来,嘁一声就重重地跺着脚出去了。

“晗晗。”钟妙音伸手,替她拭去面上的泪痕,“晗晗,你跟阿姨说,你和向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颜晗摇头,她怎么能说呢?

“晗晗,阿姨本不想干涉你的。可是我看你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迟早得憋坏的。你就把阿姨当个树洞,吐完就轻松了。至于向晨,他那么大个人了,不会丢的。而且你段叔叔已经在找了,不多久就能找到。”

“阿姨,您别问了,有些事情,我自己知道就好。很多事情,我也不想和别人分享。而且有些痛苦,不是分享就能相互分担的,还极有可能适得其反,成为所有人的累赘。一个人的痛苦,成为所有人的心病,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晗晗,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这孩子,倔得跟头牛似的。钟妙音暗叹。

“妙音阿姨,你不必替我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哎……晗晗,你不知道,阿姨曾经做过那么多对不起你们母女的事情,巴不得一下全都弥补给你。可是我知道曾经的伤害已成不能消灭的疤痕,所以也不奢望你的原谅。只想着,你能够过得轻松一点,开心一点。不要像阿姨这样,无论年轻时还是现在,背上的负担都那么重,偏偏都不愿意他人帮着一起扛。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时候的我态度软化一些,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的都和你段叔叔说清楚,后来也不会误会越来越深,以至于双方反目,到现在才知道后悔。虽然你和我不一样,可是阿姨还是想替你分担一些。”

颜晗咬着唇思忖许久,终于抬起肿胀的眼:“阿姨,你不必劝我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都拎得清。不过,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

“向晨他,有抑郁症。”

“抑郁症?”钟妙音大惊,“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

颜晗迟疑一瞬:“我不确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抑郁症已经确诊,所以我很担心他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你前两天怎么不说呢?”钟妙音着急地直跺脚,话语中已带了埋怨。

“我……”颜晗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不愿意提这个事情,甚至有点抵触,若不是刚才钟妙音说了一番煽情的话,她根本不可能告诉她这件事。

“你是怕,向晨因为抑郁症的事情遭人诟病吗?”钟妙音不愧为长辈,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的顾忌。

颜晗盯着她眼尾细细的纹路,长长地舒了口气,讷讷点头。

“唉,你这孩子。”钟妙音轻轻掐了掐她小臂,开始找手机,准备给段忘川打电话。

不料,手机还没找着,段忘川已经开门进来了,易馨小碎步跑着跟在他身后,一脸惊慌。

“忘川,向晨找到了吗?”钟妙音急忙迎上去。

颜晗盯着段忘川僵硬的表情,眼底难掩的焦灼,忽而眼角瞥见易馨那异乎寻常的慌乱与忐忑,心中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段叔叔……”

“晗晗……”段忘川抬手阻住她,一把扶住踉踉跄跄的钟妙音,“妙音,赶紧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回H市。”

“回H市?人不找了吗?”钟妙音身子一震,“还是说,向晨已经回去了?”

“嗯,他已经回去了。”段忘川趁她不注意,瞪了易馨一眼。

易馨撇嘴,自顾自去收拾了。

“我订了下午一点半的飞机票,现在11点半,我看你们这两天都没好好吃点东西,待会儿先去楼下用点自助餐。12点半出发去机场,具体的事情,我飞机上和你们说。”

颜晗巴不得马上就撬开他的嘴,然后看他表情,已经打定主意,那么就是她缠着他问也是问不出来的。而他不说,定然是考虑到钟妙音的身体因素,所以她一言未发,毫无异议。但看易馨的样子,定然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