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问的时候,已经侧着抬起了脚瞄了一眼鞋底,看看刚刚到底踩到了什么东西。运动鞋的鞋底除了一路走来踩在脚底的泥,就是刚才新踩上去的,黄色的粘液。

如果是寻常肉眼,可能并不能看到黄色的粘液有什么异常。

可以我的目力去看,恰可以看到粘液之中,爬满了许多细小的虫子,这些虫子应是蛊虫无疑了,因为我中的冰蚕蛊忽然变成了一种莫名兴奋的状态。

冰蚕蛊认主,成为我的本命蛊。

我是能够感觉到冰蚕蛊在我体内的任何异动的,此时此刻,它在的身体里四处的游走,甚至几次钻出喉头想要蹦出来。

草地里的,不是个死人?

我一眯眼睛,换了个角度去看草丛里的东西,人形的轮廓,好像连衣服都没穿,身上只有几缕朽烂的布料。裸露的皮肤近乎透明,隐约间可以看到皮下好像有很多黄色的椭圆形的东西遍布。

腹腔的位置有一个破口,刚好是鞋底的形状,好像是我刚刚一脚不小心踩到的地方。那尸体腹腔上面的皮肤好像是纸糊的灯笼一样,我这就轻轻一下脚,居然给踩破了。

尸体的腹腔里面没有内脏,是大大小小的黄色的蛹带着粘液流了一地,我一脚踩下去之后。大概是踩碎了一些脆弱的蛹,所以鞋底上才会沾了黄色的粘液。

这尸体好像是被黄色的蛹给填充满了,泥地里还有数十只被踩烂的,只剩下空壳子,黄色的液体流了一地的虫蛹。

我感觉自己的手指忽然就开始颤抖起来,感觉喉咙里面有一股寒气,我脑子里一瞬间就回忆起了我姥姥那只大黄猫姜姜。

那只猫也是,全身只剩下一层猫皮。

其实身体里面早就没有了血肉,完全被黄色的虫蛹占满了。如果我当初体内的蛊毒没有解,现在也和地上这具尸体是一个下场。

我的手心都起汗了,那件事情对我来说不可能没有心理阴影。没人能接受,自己死后的样子,会成为蛊虫的宿体。

“是蛊尸,应该也算是死人的范畴。”玄青看了一眼草丛里的东西,然后蹲着用纸巾帮我的鞋底擦干净,我感觉玄青这个动作实在有些暧昧,甚至感觉苗寨寨主和我姥爷的目光都在灼灼的看着我。

我用力的抽回脚,低声道:“玄青,你干什么嘛。鞋底反正已经很脏了,不用擦的。”

“宝贝,听话,别动。这东西腐蚀性很强,和强酸差不多,最好能擦掉,以防万一。”玄青紧紧的抓住我的脚踝,小心翼翼的擦拭去我鞋底的粘液。

强酸,我们生活中最常听说的就是硫酸。

好在我鞋底上有一层踩实的泥土保护着,否则让鞋底和腐蚀性很强的液体直接接触,那就麻烦了。就现在的橡胶制鞋底,很容易就腐蚀穿的。

我低首看着玄青轻柔的动作,脸上不自觉的有些绯红,“这里怎么会有蛊尸呢?而且好像……好像和我中的蛊毒一样,是我爸来过吗?”

我说话的声音是那么的不确定,手指有些发凉,躲在背包里瓷娃娃的圆圆忽然飘出来,她也呆呆愣愣的看着那具尸骨,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我不知道当她看到自己的父亲是个杀人魔王的时候,内心深处到底有怎样的感触。

我姥爷也蹲下来去看草丛中的那具蛊尸,他口袋里居然随身带了一只镊子,随手就用镊子捻起一片尸身上的布缕,“不能确定是不是王明德来过,这是一具尸首,身上的衣料看着像是丝绸,应该是老坟里面的尸体,不是最近才中蛊毒死的。”

圆圆这个时候紧紧的拉着我的手,她的表情好像快要哭出来了,她似乎刚刚才意识过来我们来苗地的目的,颤声道:“如果是爸爸做的,你们是不是会伤害爸爸?不要抓爸爸,好不好?爸爸……很疼爱圆圆的。”

疼爱圆圆……

疼爱她有什么用,法官不会因为犯罪分子疼爱自己的私生女,而轻判犯人。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回答了圆圆的话,圆圆就像被孤立起来一般,只能自己哀伤的掉眼泪。她把自己的眼珠子,都哭的掉在了地上,都没有人去同情她。

“呃……在古苗地,是有给活人种蛊随葬的习俗。不过都是给王侯贵族准备的,这些随葬的蛊尸也会随葬进陵寝当中。”苗寨的寨主摆了摆手,接着我姥爷的话解释道,但是说了一半,他似乎有想到了些什么,皱起了眉头,“但是墓中陪葬的奴隶,怎么会出现在密林里?”

对啊,陪陵的死人怎么会出现在密林里?

难道是自己活过来,然后从陵寝当中爬出来的?

我脑子里面胡思乱想着,心里知道滇南广西一带,属于喀斯特熔岩地貌,地下水脉复杂。所以,一般地下王陵都容易渗水,或者被水淹了。

通常考古出土的墓葬,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比如穹顶受到流水侵蚀坍塌,犹豫流水的深入,随葬品眼中损坏等等。

尤其是遇到地下河水改道,原本没有河流经过的地方,被河流流经,整座墓葬都被流水淹没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所以在这里,还是有很多先民选择树葬,或者天葬。

我们并没有因为在途中遇到蛊尸耽搁的太久,差不多确定了一下方位,就一起进入密林的深处,很快就从黄昏走入了黑夜。

密林的深处极度的恐怖,所有昼伏夜出的东西都在这时候出现。

刚一入夜,立时就能听见夜枭冰冷猖狂的笑声,在密林当中回荡。夜枭的眼睛在黑夜当中格外的明亮,它扑腾着翅膀在树与树之间来回的游荡。

还有很多栖息在树洞里的毒蛇,这时候也都爬出来,发出阵阵古怪的嘶鸣声。还有其他各种各样古怪的叫声,也分不清出是人是怪。里面能见度很低,而且起了雾之后,寂静的深夜连手电筒都照不穿。

甚至眼前一花的时候,还能看到数道诡异的白影,从跟前掠过。更给这样的夜色,添加了无数的离奇和诡异。

好在天空明月高悬,北斗七星排列清晰,很容易就能够辨别我们行进的方向是否正确。因为有玄青带路,所以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我们也依旧在前行。

苗寨的位置再有几个小时的路程就可以到达,我姥爷已经累的依靠在一株树上,低低的喘着气,“老兄,我记得以前渡江去苗寨很近,不需要走老林子就能到。这应该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才能到吧?”

“我也是接到马兰和马花的消息,才知道不能走水路。其实走水路,要到旁边的现成只要四五个小时,那是很快的。毕竟我们苗寨,和外界的联系也是十分频繁的。”苗寨的寨主用腰间的匕首将周围的植被都清楚一遍,好像是准备暂时在这里安营扎寨,“先休息一阵吧,我看曾老要走不动了。还有这位玄青先生,脸色一直不好,是不是林子里的瘴气影响?”

感情说我们走的这一段路,纯属是被苗寨寨主带的绕了远路。他带我们绕远,一直都没说明情况,这时候才说是走了远路。

这让我心里面产生出了一丝狐疑,这个人我姥爷口中的老赵,也就是苗寨的寨主。他从在四九城开始,就好像有意无意的将我往这整件事情上推。

最终,让我和我姥爷一同踏上了来到苗地。

这中间好像全都是我自愿的,但是细细一想,却又和这个人脱不了干系。他甚至发现了玄青进入密林之后的身体逐渐变得虚弱,玄青是受瘴气影响我都不知道。

我和我姥爷,却不受瘴气影响。

玄青是灵体,如果那抑制玄青力量的是瘴气,苗寨寨主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看出我受了瘴气影响?”玄青本来在前面带路,大家都停下来了,他淡笑的转身浑身上下都是一种从容不迫。

他的手用力的就搂住我的肩膀,锐利的目光直视着苗寨的寨主。

苗寨的寨主被玄青的目光看的身子一阵,脸上不知道怎么的就闪过了一丝畏惧,他故作镇定的低头用杂草和燃料整理出一个火堆来。

火焰被点燃了,他才抬起头来后知后觉的解释道:“你别见怪,我就是关心你。密林当中雾气大,植被茂密。王小姑娘和曾老也有可能被瘴气所伤,我刚刚说的时候漏讲了。”

他这样说话,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

看来这个苗寨寨主极力让我来此处,的确有什么阴谋在里面,我甚至怀疑他和我爸有着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甚至说是同伙。

这样一来,我们这一行人岂不危险?

三月天,在这一带算是比较温暖潮湿。但是到了夜里,比四九城的寒冬还用冷,那种湿冷的水汽好像无形的针一样能刺入人的肌理,由肌理再扎入骨髓当中。

我姥爷上了年纪,本来不该走这密林,只是无奈被苗寨寨主骗过来了。这时候,已经冻的坐在火堆旁烤火,他身上披了大氅,喝了几口二锅头不断颤抖的身躯才安静下来。

他手里拿着一本线状的古籍在研究,还戴上了老花镜,所以没人去打扰他。

我拉着玄青的手,有些复杂的看着玄青,我是在用眼神传达我对苗寨寨主的疑虑。但是,苗寨的寨主就在一边,有些话我实在没法直言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