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程聘是想着让他们在家中留宿一夜,明日再回去,郑氏委婉的谢过了,毕竟还有些铺子原本没有写在沈纪的名下,还有几家没有要呢。

奔波忙碌了几番,郑氏周转的却也是十分巧妙,几句话就是搪塞的别人说不出来话,就算是原本没有归还的意思,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沈家本来就是广结人脉,并非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谁也不想贸然得罪了沈家,故而也都是将铺子还回去了。

灵筠也算是长见识了,做生意最重要的还是要广结人脉,譬如在寿阳同着寿阳令交好,打点过路之上的官府也是必要的,倘或是这样想着,灵筠却也是知道,既然是颜家有本事将百年老字号昌德盛给吞了,那背后能够支撑的势力可想而知,所以为今之计,最艰难,最险也是唯一的一步,也就是让沈则日后高中。

十一月五号,郑氏与秦桑带着两个孩子前去收回本来放给杨氏的那百亩田地,回来途中却陡生变故,晋中宁武关防被胡虏攻破,西渡黄河,直逼黄榆岭,围攻太原府,守卫不开城门,禁止城中一应百姓出来,一时之间,她们只能够在晋中一带停滞,无法离开。

她们一行人只能够先在客栈安顿下来,一下子就是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晋阳令张贺连同山西总兵李路只防不攻,城中的存粮一日一日的减少,振粥的地点却也是力不从心,饥饿和官府的无能一时之间引发民乱,数万名百姓在带领之下,手持武器于太原府前围攻官府车轿,一时之间,太原府之前血流成河,张贺防守不被,死于乱刀之下,顿时士兵大惊,李路下令,乱民悉数不留,立刻弓箭手全部对准了路上的乱民,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为了自保,万箭齐发。

可越是这样,引起来的民愤越来越强烈,一呼百应,前仆后继。士兵们竭力守着城门不让百姓出去,他们则是一个劲儿的想要冲出去。

当民众的囤粮开始吃完的时候,无良的商家趁着战乱竟然还是一味的抬高米价,以此赚钱,斗米硬是卖出了千金的价钱。

每当郑氏在客栈之中听闻了这件事情,却只能够拍桌大怒,一时之间可也是无可奈何,郑氏的病情在怒火攻心的情况之下却是加重了,他们带在身上的大多数钱都是用来买粮食,就连着大多数的药铺在碰到这样的事情都关门大吉了,可是还是有几家的老字号的药铺干脆是直接将摊位摆在了大街之上,为病人免费看诊。

当民众暴乱彻底开始的时候,暴民先是冲进了粮铺,一刀结果了店铺的掌柜,李路听见了这件事情,自然是勃然大怒,立刻派兵围剿乱民。

此时的百姓,还暂时没有想到杀官,只不过是到处在寻找无良的东家,一日接着一日,百姓开始变本加厉,直到最后,开始谋划反攻太原府。

灵筠却是觉得可笑至极,在这样的时候,李路第一反应不是打开粮仓平定增长的米价,也不是带兵同这城外五十里之外驻扎着的胡虏背水一战,反而是派出来精兵围剿自己的百姓,有这样的总兵,敌人攻破外三关倒也是不足为奇了。

乱民一起,四处放火劫杀,客栈失了大火,一时之间也是住不得了。

在晚上福禄连夜带着她们逃出去,当从流矢之中穿梭而过的时候,四周到处都是人,福禄一路护着灵筠,空中飞过的几支流箭同她擦肩而过,几次灵筠都感觉自己同着死神擦了边。

不知道从哪里竟然是冲出来几个穿着破烂衣服的流民,手中却是拿着刀冲着她们就是冲过来,福禄一下子护在了灵筠的身前,秦桑紧紧的搂着沈则跑着,路上面全部都砾石破烂的木头,灵筠一下子摔倒在地,后面的乱民却是步步紧逼着,人在求生的时候的力量却是无比强大的,福禄一把拉住她,郑氏这个时候回过头来却是看见了这样的场景,三四个人已经是围上了灵筠和福禄。

,不过只是点到为止,至于小贼光天化日之下持刀抢劫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回见。

郑氏登时就回转过来身子,看着远处的场景。

福禄自然是护在了灵筠身前,可是一人难敌四双手,趁其不备,灵筠一下子被一人提着衣领提溜过来,她此时却也是顾不了什么,对于灵筠一个小姑娘自然是没有防备,登时起来一个后旋踢,猛的踢中那人的胯下,那人却是一下子痛苦的栽倒在地上,

地上的那人心有不甘,准备重新站起来,灵筠顺手拿过来一个石头,在他的脑袋上比划了一下,大脑,小脑,脑干。

最终手还是猛然挥了下来,她闭上眼睛,猛地砸向那人的小脑处。

也就在这个时候,甚至能够听得见利箭穿破衣服刺入皮肉的声音,灵筠扭过来头,看着郑氏的那双明亮透彻的眼睛之中忽而闪过一丝惊愕,再就是震惊和恐慌,紧接着不自觉的一串眼泪掉了下来,灵筠的大脑是一片空白。

郑氏惨叫一声,脸色刷白,一下子不顾一切的冲到了灵筠身前,只见福禄身上已然是三四处刀伤了,全身都是血,手中还是紧紧的抱住那个包裹,一个人走到了灵筠的面前,举着刀就要冲着她劈下来,灵筠那一刻,一下子感觉时间仿佛停滞了,她闭上了眼睛,在现代被车撞了的那一刻似乎是重新浮现在眼前,又好像是看到了小的时候每次爸爸妈妈送自己上学的时候,好像是看到了自己每次盘腿坐在沙发上面,同着弟弟一边吃着薯片,一边伸手抢着遥控器,稚嫩的声音仿佛清晰能够听得见:“妈,姐又欺负我!”

熟悉的饭香,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家人曾经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如今却是历历在目,终于可以回去了啊。

可是想象之中的疼痛却是没有随之而来,灵筠缓缓地睁开眼睛,却是看到了郑氏的双手紧紧的握着那把刀,立在自己前面,丝毫没有畏惧之色,眼中满是倔强的神色,不愧是郑国公的后代,就算是如今落魄街头,身中那一股将门之后,阳曲县主的骨气却是依然在身体之中浩然犹存。

“娘。”灵筠这是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大声喊出来一声娘。

灵筠死死盯住那个蒙着面手中拿着刀的流民,他的左眼处赫然还有方才同这福禄打斗的时候留下来的一处鲜明的刀伤,那人突然惨叫一声,瞳孔涣散,松开了手中的刀,转过身来,这时灵筠,秦桑,郑氏三人都是惊呆了一般,看着沈则,沈则的手中尚且还拿着一把不知道从何处寻来的长刀,不知道何处飞窜过来一枚石子,击打在沈则手腕之上,他一时没有站稳,踉跄一步,手中的长刀竟然是直直的刺穿那人的胸口,冒出来个红色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