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绿灯有序的交替着,车辆已经很少,出租车的提示灯偶尔能连成一条线,顾七站在安静的路口,忽然抬起头来,看向了空无一物的围墙上方。

他抬起手,张开手掌,唯独别下无名指,朝墙头挥了一下,问道:“刚才有个女孩跑过来,请问她是继续沿着大路跑,还是转进了路?”

他对着空气挥手、话,并期待着回复。

…………

大多数人眼中的世界是不完整的,他们只能看到那些容易被照亮的东西,但世界怎可能如此简单,有太多东西是常人看不到的,这些东西统称为“存世”,两种意思,一种是存在于世,如禁婆这类实实在在的生物,较为罕见;一种是留存于世,简单来就是鬼魂或幽灵,随处可见。

在极为偶然的情况下,后者会被普通人看到或听到、被摄影器材拍到或录到,这样的偶然通常会用“灵异”这个词来解释,但对于祷师来,灵异只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已。

在顾七眼中,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叔坐在墙头,脸比纸还要白上几分,自身发着微弱的冷光,在“鬼”字有了贬义之后,他们被称为“魂灵”。

大叔面无表情的低头和顾七对视了一会,以极慢的速度弯下腰,弯得很低,用很慢的语速问道:“那是……祷师的手势?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对于魂灵来,祷师是助你们完成心愿的人。”顾七认真的道。

“心愿?”大叔仍俯着身子,满脸疑惑:“什么心愿?我们已经没有了**、没有了生命,没有了欲-望,为什么会有心愿?为什么要有心愿?”

顾七对这个问题已经十分熟悉:“正因为有心愿,逝者之魂才会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喜是悲是恩是怨,只要能找到你的心愿,我就会尽力帮你实现,但不是今天。”

“唔,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原因……原因……”大叔朝旁边一指,不再理会顾七,陷入了沉思。

女孩已经离开主街道,意味着她又能奔跑,在顾七被拦住的这段时间里,二人之间拉开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幸好顾七可以向路边的魂灵询问。

四十分钟后,他站在一扇八米宽的铁栅门前,抬头看着门梁。

门梁上有“安明市第四中学”七个金色大字,左手边的门柱后面有个岗亭,里面黑着灯,空无一人,岗亭旁边倒是站着个女性魂灵,散乱的长发垂在脸颊两侧,低着头一动不动,像是屹立了千万年的磐石。

没有躯体的限制,魂灵可以永远存在,然而记忆却无法承受时间的重量,存在于人类记忆里的时间线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断碎成无数个,相互冲击、碰撞,变成一种可怕的东西。

例如在结婚之日,新郎是五岁的自己,新娘却是七十岁的老伴,因为是回忆,所以在看到这场婚礼时,整个情景对魂灵来都是真实的,可怕的是出错的仅仅是记忆而不是认知,他们知道那是五岁的自己和七十岁的老伴。

更恐怖的是,当记忆彻底混乱后,身旁的老伴甚至会被别人代替,可能是父母、儿女、亲戚朋友,包括自己,因此很多留世较久的魂灵都会长时间的保持思维放空状态,什么也不想,以免又看到错乱的记忆。

被看到、拍到的通常都是这类魂灵,他们偶尔会无意识的移动,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基本不会对外界作出应激反应,记忆破碎的出现时间不定,有的几个月就开始,有的要几十数百年才会出现。

…………

左右看看街上没人,顾七迅速翻过学校大门,融入到黑暗之中。

夜晚的学校是个极为可怕的地方,与白天的喧嚣相比,黑夜中的校园太过寂静,而且学校的间架很大,有很多开放式的场合,教室也比一般的房间要大得多,和狭窄一样,空旷同样能激发人的想象力。

四中是安明市的重中学之一,分初中部和高中部,一进大门就能看到耸立在两侧的六栋教学楼,新旧不一,尽头处是最高的综合教学楼,里面有音乐教室、美术教室、生物实验室、微机室等,右侧教学楼之间的走道通向大操场,那里有着标准的四百米跑道圈。

这个地方对于顾七来并不算陌生,他到安明市的第一天晚上就来过,花了三个时逛遍整个校园,早已轻车熟路。

径直走到操场中心,顾七了支烟在黑暗中等待着,上次在这里遇到了不少魂灵,大多只是路过,也有一直呆在学校里的,可今晚明显不同,一支烟抽完了都没能看到一个,操场静得连风声都听不到,仿佛被一种沉闷压抑的气氛笼罩着。

可以肯定,学校出了什么变故。

在操场上找不到原因,他朝着最老旧的那栋教学楼走去,从进一扇没有关好的窗户进入到一楼走廊。

尽管有月光照进来,走廊里仍比室外暗得多,只能勉强看到近处的物体,不至于撞上去,穿廊而过的春风有些阴冷,断断续续,像是雪峰的巨兽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