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没有华贵的家具或装饰品,干净简洁,沙发上坐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皱着眉头,右手扶额,表情十分痛苦,似乎是宿醉未醒,一名同事站正在他前面做笔录。

无论是审讯还是笔录都不容轻易打断,否则会扰乱对方的思路或破坏某种刻意营造的气氛,崔华放轻脚步走进卧室,见房间中心放着一架人字梯,梯子上方的天花板上钉着一把牛排刀,另一名同事陈站在梯阶上,抬着兔毛刷,正在收集刀柄上的指纹。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酸腐的酒臭味,崔华在榻上的枕头旁看到了一滩半干的呕吐物,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更在意的是那把牛排刀,没有足够的速度和力量,刀刃是不可能插进墙里的。

“哦,黄老板在卫生间里。”见到崔华进来,陈转头轻声了一句,继续着手头的工作。

崔华头,看了一眼这间卧室的窗子,转身走向卫生间。

卫生间里蹲着个又矮又胖的中年人,听到崔华的脚步声,转过头来打了个招呼。

他面前有一大堆黑色的毛发,摊在浴缸旁边,无论是数量还是长度都异于常人,就算是一头及腰的长发全部剃下来,数量也只有这堆毛发的五分之一,浴缸里倒是很干净,只有半缸清水。

崔华蹲到中年人身旁,捻起一根毛发仔细观察着,问道:“这些是……头发?”

“崔,来得真慢啊。”中年人抹了抹额头的汗,似乎蹲着就已经快要累瘫了:“看着、摸着倒是像头发,但是没见过这么长的,已经让麻子带了一些回去化验了。”

他叫黄大发,名字、体形再加上微秃的头,便有了“黄老板”这个外号,年轻时有很多次晋升机会,可都被他拒绝了,虽然一直呆在刑侦大队,但又不是那种很有正义感的人,各种错误都犯过,和警务督察局的同事都快混成朋友了。

“抱歉,堵车……”崔华心不在焉的回答着,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头发上。

黄大发知道崔华的性格,这个年轻的警员是典型的粗神经,经常撞翻桌子绊倒椅子,年平地摔次数不低于二十,忘东忘西是常态,骑着电动自行车出门、坐着公交车回家的事时有发生。

可一进入现场,她的精神状态就会反转,显现出敏锐的洞察力以及可怕的第六感,往往能一语道出破案关键。

“大概案情是这样的,客厅里那个伙子昨晚在义卖会认识了这间屋子的女主人曾云,一起回来后曾云做了饭,二人聊得很开心,之后这伙喝醉睡死了,今早醒来后看到天花板上的刀和这些毛发,又找不到曾云,就报警了。”黄大发完,拄着膝盖站起身来,活动着蹲麻的双脚。

崔华楞了一下,问道:“没有血迹、没有尸体、没有凶器……为什么立案?”

黄大发没有回答,朝崔华招了招手,带她来到了另一间卧室。

“有孩?”崔华一进房间就皱起了眉头,一旦事关孩童,案子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不确定,你有什么想法?”黄大发反问。

崔华想了想,道:“这个地方有不少古怪,客厅和厨房弄得很随便,但是两间卧室和浴室花了很大心思布置,屋子里没有任何照片——无论是单人照还是合照,没有照片,没有一家的感觉,这里像是个临时的落脚,对了,周围的邻居询问过没?”

黄大发头道:“问过了,曾云是长期居住在这里的,已经住了六七年,极少有不回来的时候,但是没人知道这里还住着孩,昨天晚上曾云大约是九左右回来的,邻居听到了关门声,之后就再也没开过门,也没有任何异常响动,所以还不能确实是不是有孩失踪。”

崔华“嗯”了一声,走到窗前,从裤兜里掏出乳胶手套戴好,撑着窗台边缘探头往下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两组脚印,从位置和角度来判断,确实像是从这里跳下去踩出来的。

缩回身子,站在窗前比划了一会,崔华转头向黄大发问道:“这扇窗子的里里外外都收集下指纹吧?”

因为太过冒失,她被黄大发取消了收集证据的资格,连碰都不能碰,以免破坏证据链。

“你怀疑那孩跳下去了?”黄大发看出来一些端倪,崔华做的是扒着窗边踩着窗台往外跳的动作。

“姑且试试吧,反正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先回去调一下周边街道的监控录像,如果真有案件发生,孩跳窗逃跑了,不定会被拍到。”崔华取下乳胶手套,塞回裤兜里。

“嗯,你回去吧,我们要在这儿多留一会,看能不能找到孩的资料,至少性别得搞清楚。”黄大发摆了摆手。

“对了,还有件怪事,浴室里堆着大量头发,但是两间卧室的榻上却连一根都没有,我猜不出来是为什么,也许是个突破口。”崔华着,离开了01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