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曾经地处偏僻的房屋在经历了二十多年的变更后,周围已盖满了密密麻麻的房舍,穿过一条又一条深长而又热闹的小巷,阿悠一边在街坊们好奇的目光中和他们打着招呼,一边领着路。

“到了。”

“好香的味道!”熊孩子之一跳了出来,问道,“是桂花吗?”

阿悠点点头,含笑答道:“是啊。”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推开门,院中赫然矗立着一颗粗大的桂花树,这是阿悠几年前捡回来的,最初的几年它总不开花,她还以为它没救了,想不到今年居然开了,莫非是早已预料到会有故人相见?如同在为这金色的九月添枝加叶,浅黄色的小花簇拥成一朵朵云霓,或高或低地悬挂在树梢,远远看去,又如同一团团美丽而虚幻的烟雾,无需走近,就已然能闻到那沁入心脾的甜美花香,肆意地彰显着它那绚丽的生命。

在有限的时间内这样灿烂而美好的绽放,阿悠有时都觉得自己有些羡慕它。

“就坐在院中如何?”阿悠手指着桂花树下的石桌石凳,其上落满了浅黄色的落英,一阵微风拂过,带走了些许,又落下了些许。

“客随主便,理所应当。”

太清袍袖微微一动,桌凳上的落花便纷纷飞散而去,他施然坐下,展眉笑道:“太清记得夫人的茶艺甚好,多年未见,不知可否讨上一杯?”

阿悠笑出声来:“老哥你倒是精明,从哪里知道今年我弄了些好茶?特地拖儿带女跑来蹭着喝?”

“……”被时光造就的陌生感觉渐渐消散,太清终于想起该如何与眼前的女子相处,“昨夜掐指一算,便知天机。”

“……这道士做久了,当真是越来越神棍了!”

是了,就是这样。

时光多么残忍,分别多年后再见,年轻时仿佛可以乘风破浪的船只,如今只能在岁月的荒湾中搁浅,怕是今生再无起航的可能,然而,时光又是多么的温柔,曾经的创伤尽数被其抚平,有些东西被深深刻入骨中,有些东西却已随风飘逝,上次分别时满是纠结疼痛庆幸不舍的复杂心态,在两厢对望的笑容中,烟消云散。

相逢一笑泯情愁,不过如此。

都还活着,还能继续谈天说笑,就是岁月的恩赐。

却又有不同,太清执着地想要留住岁月,而阿悠却觉得一切已经足够。但也很正常,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变为完全相同的一个人。

至少此刻的重逢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生愉悦,这就够了。

阿悠满心暖意地回屋端出一直细心保存着的茶具,还是她在琼华用的那套,茶具就旧茶具,茶却是今年的新茶,再配上昨日用采摘下的桂花新做成的糕点,也不负这清晨好时光了。

“还不叫你徒弟们也坐?”阿悠放下手中的物事,略鄙视地瞥了静坐着的老道士一眼,“雇佣童工也就算了,你还玩虐待?”

“都坐下罢。”

“是。”

“是,师傅!”

虽然语调与过去并无太大区别,但玄霄和云天青的心灵在方才无疑遭受了一次洗礼,原因无他,从刚才起他们师傅就如同妖物附体般,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直到此刻对他们开口,才仿佛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石桌四方,阿悠与太清对坐,玄霄与云天青也唯有对坐。

“玄霄和天青都已成年,早已算不上童了。”太清淡淡开口,出口的话却让两徒弟再次深深地震惊了,师傅这是在解释吗?

“脸可真够嫩的。”阿悠瞧了瞧两个年轻俊朗的小伙,语气不无惊叹。

太清垂眸,语气相当地淡定地说出了可怕的话语:“玄霄尚比天青大上六岁。”

青年体·少年脸·玄霄石化。

云天青喷笑出声。

“哎哎?不会吧?明明长着一张少年脸啊。”阿悠震惊了,随即扶额无语,“你得意个什么劲啊?他又不像你,年轻时就一张老脸。”

“……”

玄霄石化时间加倍。

云天青捶桌笑起。

沉默片刻后,太清轻咳出声,毅然地转换了话题:“夫人的茶泡得还是那样好。”

“那是自然,琴棋书画我是一窍不通,除去做饭外,我就这门手艺能见人啦。”看似自嘲的话语,却被阿悠用非常自豪的语调说了出来,“来,你们也尝尝我的茶和桂花糕,虽然修仙之人大多辟谷,但稍微吃些也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