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悠本以为长琴只是说笑,没成想他出门溜达一圈,还当真带回了一条薄薄的兔毛褥子,垫在躺椅上并不显厚,摸起来也软乎乎毛茸茸,与梦中的触感颇为相似。

也不知这物事触动了太子·文艺青年·长琴的那根神经,他居然也诗兴大发,笑着吟道:“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阿悠一听,乐了,这可是她难得懂得意思的句子,印象中记得还有下文来着,是什么?哦,对了!

“男人如衣服,钱财如手足。”

“……”

“咦?记错了吗?”健忘的老人家挠了挠头,想了又想,“那是——钱财如衣服,男人如手足,你抢我衣服,我断你手足?”

“……”

“咳,阿悠,你可饿了?”

“……你也健忘了吧?”阿悠抬头看了看天,“才下午啊,怎么会饿。”说到这里,她恍然大悟,“难道你出门走了一圈,走饿了?”

“……是,我饿了。”

“那就去做饭吧,这里用不着你了。”阿悠大手一挥,相当潇洒。

“……”

注视着对方离去的颀长背影,阿悠垂下眼眸,一点点抚摸着那白色的绒毛,低低重复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没想到随意间做的一个梦居然还有着这样的含义,是巧合,还真的是她内心深处的诉求?每个女人心中,大约都隐藏着一个名为“白首如新”的愿望,而后用一生等待着那个人去实现。

她是幸运的。

他向她许下的承诺,从未有不践诺的,比如这个,又比如十七年前的那句会再她一起共度中秋。

只可惜,这一年的中秋,从傍晚起居然下起了绵绵细雨,天公如斯不作美,阿悠仿佛能听到千家万户传来的叹息声,却未想到人们对于美好的祈愿压倒了一切,华灯初上之时,白日外出了整日的长琴居然说要带她去逛街市,她怀着好奇,伏在他背上趴好,手中撑着一把杏黄色的油纸伞,就这么被他带出了门。

“……这是……”

白发苍苍的女子渐渐瞪大眼眸,染上惊讶色彩的瞳孔中倒映着灯火辉煌的市集。

在这漫天飞舞着雨丝的中秋夜里,居然还真的有灯市,街边的摊位顶上一个个都撑起了布罩,明明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布料,却不可思议地成功遮挡住了漫天的雨帘,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街舞——就如同彩虹坠落了人间,整条街道都变成了七彩的。

这些彩色的摊位中高高低低地悬挂着各种样式的彩灯,夜风拂动间,灯笼微微摇摆,灯火摇曳,点燃了整条街的喧闹。

出来观灯的路人们有与他们一般打着伞的,也有披着蓑衣的,孩童们脚上踏着木屐,在各个摊位间快活地跑来跑去,你追我赶,踩出欢乐的节拍,而后被身后的父母呵斥几句,仿佛是被这欢庆的气氛壮了胆,小小的孩子不惧反笑,跑过去扯住家人的衣角,求这求那。

“喜欢吗?”

“嗯?”阿悠回过神来,点头,“嗯,好漂亮。”

而后她感觉身下的男子微微用力,将她往上托了托,缓步行走了起来。

不是没有注意过,其他人在看到他们的时候,都露出了夹杂着些许敬畏的神色;不是没有想起,其他人说过“下雨天无法举行灯会”;不是没有听到,路边人的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