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泉听了他的话,突然转过身去。

这背影伟岸,有着一个男人阳刚,父亲的慈爱,这是个让全天下的人否俯首称臣的男人。

他的前半生几乎都在为夺得皇位而做准备。

筹谋完成的时候,又要一丝不挂的处理天下的大事小事。朝中的两级关系,也要靠他平衡。

他用尽了韶华,不断地为难自己,提升自己,也在消耗自己。

不过二十一年的时光,他便成了一个,外人眼里古怪,脾气暴戾的老人,而所有人都在觊觎他的位置了。

所有的人也在争夺这个位置了,这让他无时无刻不在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已经无用了!将会被人替代!

那恐慌就像是一只箭羽,他只能看见那白色的羽毛,却瞧不见锋利的尖刺!

只能眼睁睁瞧着它刺进了心脏,结束了他生命的所有意义。

手脚皮肤上越来越多的褐色斑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眼神,甚至于每一次瞧见他这些意气风发的儿子们!

这都在提醒着他那箭刺的深入,刺的凶狠,已经在吞噬着他的理智。

朝中的所有人都在要求他立下太子,可这算什么?他还未到了那个垂暮的时候吧?

这一切都要怪有人害死了浩端!他是他一手带大的,他不会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更加不会等自己到了晚年,企图篡位!

他能够安安心心的等待,等自己缓慢,平稳的睡着,留下一个千古的英名让后人纪念……

而不是,不是像当年那样,他和兄弟四哥互相争夺,互相残杀,让他赢了之后,满手鲜血!

“哈哈哈…荛端,你可真是深知朕心啊!朕的意思,正是这个!”

他回神道。

李荛端高兴的笑起来:“是,父皇。这原本便该这样,我们几个兄弟,没有一个学到了父皇的治国之道,如何抉择,实在是太快了。”

李泉欣慰的笑了:“你说的对啊!要是那一群老东西,也懂得这个道理便是了!”

这整个朝中,能够抵达他内心深处的,也就是张岸一人,现在又多了一个。

“父皇,相信他们总有一日会梦中惊醒,明白父皇的苦心。”李荛端道,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表情,看得李泉心中开始打算。

李泉:“荛端,过去的事情,便过去罢了!父皇一向是欣赏你的不争不斗,清风朗月的性子,但…你现在可叫父皇刮目相看!”

“这…父皇,儿臣的所有心思,绝不会伤害到父皇家人分毫,况且儿臣已经悔过,绝不会再有任何妄想!”李荛端义正言辞地喊道。

他早已经意料到今天,他带着这样的诚意认罪,李泉不会怪罪他,至多也就是监视继续,自己这两年的努力全都白费而已。

“妄想?什么妄想?”李泉明知故问道,眼神深沉。

“儿臣是因为,皇兄的死,弄得每日都惶惶不安,总总觉得自己毫无保全的力量。

所以才有所改变,妄想能够在定下太子之后,明哲保身。”他这样道,看似可怜。

但李泉就是爱听这个,承认了野心,也顺便把注意力往李浩端的身上引,这是李泉的心病,他现在终于知道了。

“荛端,你知道你皇兄,是怎么死的吗?”果然,皇上狠狠问道。

李荛端装作为难的样子,不敢作答。

“即便你不说,朕也已经有了头绪!寿诞之后,朕查了许久,终于知道,那座佛像!蜀王也做了一个……”李泉自顾自的说道。

竟然一直在怀疑李玉端?这怎么会说给自己听?

李荛端开始慌乱,表面上却淡然装作不明白。

“父皇,您在说些什么呢?那佛像,不是太子送的吗?”

他们说的便是那尊由许多兽文所在的佛像,那个时候,便是李荛端送了这个法子给太子,让太子提前上了黄泉路。

“你不知道,那佛像,原本是玉端准备了七七四十九日所铸造,但不知什么原因,寿诞之时,他没有送出手,被浩端抢先送了!

他们不知道,朕其实许久之前便听说了,玉端在准备这件事情,那时候便存了疑心。”

他缓缓道来的样子让李荛端提心吊胆了一回,脸上的细微变化也被他看在眼里,果然是知道内情!

“父皇,这该是个巧合吧?许是他们两人的心思想到了一处去?”李荛端胡乱答道。

“不,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巧合?朕后来查了,浩端原本准备的礼物根本不是那佛像,而且朕已经仔仔细细研究了许久!

那佛像不是精心制作的,只是手艺精湛,可那青铜上面的刻痕,还是需要时间的沉淀才会好看,知道一切都说明了,浩端是在后来才想了这个主意。”

他万一要是查出来了,是自己挑唆的太子,后果会怎么样?

李荛端:“父皇,那您的意思是?太子刻意盗窃了蜀王的想法,还送在了前头,难怪那日,蜀王的脸色变了又变。”

“是!你也这样认为的对吗?那日朕便瞧见些猫腻,只是认为玉端修养高,不会做什么记仇的事情。

可没有想到,这两月没有,浩端便横死了!”李泉咬牙道,那尊佛像他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每日都在御书房里看着。

提醒自己,这几个孩子都不简单了!一定要提防起来。

“父皇您是怀疑蜀王?这不可能吧?”李荛端装作意想不到的样子。

“好了!荛端,你不必装了!且告诉父皇,你知道些什么!”李泉摆手道。

李荛端有些犹豫不决。

但现在的状况来看,李泉该是还没有发现他也参与了这件事,毕竟他做的那么隐蔽,只有那个雪裟注意到了。

那么,若他继续装傻充愣,之前的义正言辞,坦白,可都会成为笑话!而且这个时候或许就是除掉李玉端的最好时机……

李荛端一下子跪下:“父皇,儿臣有罪!”

今日一日了,他还没有这样的难受,这样的负罪感。

“说吧!你知道些什么?”李泉冷冰冰的声音从上方响起,李荛端决心一搏。

“当时太子身边只有一个人可疑,便是那个女子。”他缓缓的说道。

李泉:“哪个?你是说那个被潇月打死的女人?”

“她被打死?”李荛端奇怪道。

一下子就被试探出来了,李泉深知并不简单。

“唉…父皇,儿臣只是不敢挑拨离间,毕竟…毕竟也可能不是这样。

太子身边的,那个烟花女子出自蝶飞凤舞楼,但我却曾经见过她和蜀王出入,极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