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意在这个晚上做了很多梦,每个梦都断断续续衔接不上。

一开始她又梦见自己在水中挣扎,冰冷的江水将她的全身浸透,但很快又有一股暖流包裹住了她;而后她又梦见自己坐在一棵银杏树下,前方有个少年立在那里,背影温暖,她轻喊了一声:“谌儿。”转过来的却是另一张似是而非的脸。

最后一个梦最真切最写实。她梦见祁又寒召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声泪俱下地诉说自己如何惨遭初恋女友劈腿。

她走在一条街道上,一桶冰水从她头上浇灌而下,她身后的每一个人浑身也都被淋湿,她的爸爸妈妈、周烨、林格格、陈果果……还有远处街角的那个孤傲而凉薄的身影——沈言止。

他站在一个转角的街头,很多人围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脸前,双眼微有些迷离地望着她,似乎在对她说:“顾意,你为什么要拖累我?你和祁又寒说不是合伙炒作的?”

“我……”她想开口道歉,却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嗓子像被堵住了一般。

“我……”顾意喃喃出声,攸然睁开眼,对上的却是沈言止的脸。他的脸离她很近,微阖着双眸,下巴微微冒出的胡茬写满了倦意。

她被好好地裹在一条被子里,他则是侧躺在床沿,只拿个外套胡乱盖在身上。窗外又已经盛满了阳光,花园里的枝桠在风中轻轻摇曳。

顾意动了动,想挣扎着起来。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沈言止也睁开了眸子,很是自然地伸手在她额前探了一下,微微笑了笑:“退烧了。身体底子倒是好。”

本来就没什么大病,估计只是当时急怒攻心。

“那个……”顾意看了眼床头的毛巾,知道他是又照顾自己了,顿时觉得很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对不起。只是……”

只是我觉得我们不该这样继续下去了。她一着急,顿时有些语无伦次。

他却淡淡瞥了她一眼,重新又躺了下来:“我一个晚上没睡了,让我休息下。那个事情……暂时没事了。”他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嗓子还有些哑。

看他似乎确实是倦极了的模样,顾意忙一股脑爬了起来,将被子给他盖上,说道:“呃……那你好好休息。”

她踮着脚刚想下床,他却长臂一伸,勾住了她的腰,连人带被子,滚入了他的怀中。

他没睁眼,只声音唯有喑哑地说道:“这样我才能睡得着。”

他短发乌墨如黑,一不小心,还蹭到了她的额头。眼睛闭起来时,他的睫毛显得格外纤长,紧抿的薄唇微有一种禁欲系的微妙感。

顾意的脑海顿时有了好几秒的空白,然后就是——

啊啊啊啊!什么鬼。这特么如果不是故意的就是神级撩妹高手啊。她这样的小虾米怎能是对手啊。于是顾意第一反应就是闭起了眼睛,结果,他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如春风般拂过她的脸颊。她的脸蛋立马像是被燃烧的草原。

顾意下意识地去推了下他,却被他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了手腕。

沈言止却依旧没睁眼,只是声音里带了一丝恳求:“就一会儿。”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蛊惑人心,亦或是他脸上的疲惫太过让人心软。顾意停止了挣扎。若他是个轻薄之人,大概之前有一百次机会欺负她,犯不着等到这个时候。

她轻轻叹了口气,没再动。他果真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与她面对面靠着,握着她的手腕,静静地躺着,连呼吸也变得轻柔缓和了起来。

倒是顾意的心,毫无节奏地乱跳了起来。不知道是过了十分钟,还是十五分钟,沈言止终于睁开眼,道:“你的脉搏有些乱。”

顾意抽了抽嘴角,哪个小姑娘和你躺床上脉搏能不乱的。你丫倒还知道什么叫脉搏乱。

顾意抽走手腕,一股脑跳下了床。

这回沈言止倒是没有再阻挡,而是淡淡开口:“刚才我睡得很好。还做了一个好梦。”

梦里,她拉着他的手,微微地笑,落花飘在她的肩头,美好得像一幅画。

现实中,她揉着自己的手腕,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你动不动就随便对小姑娘这样?”

她再呆,也看出了他对她的情绪里夹杂着一种莫名奇妙的男女之情。

接近她,欺负她,帮助她……还撩拨她。

原先她所有觉得奇怪但想不明白的点,用这个来解释,一下就都通了。唯一不通的是,他为什么喜欢她啊?

论姿色,她也就是清秀水平。论性格,她也算独树一帜的奇葩……除了贪图新鲜有趣,简直想不出别的理由。就像当初,祁又寒追她,原因好像也是“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小姑娘。”

新鲜有趣的乍见之欢,总是消逝得特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