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自雍庆城远道而来的接驾队伍浩浩荡荡行进了辽远城城门。

宣铎自是希望苏澈能与他同行,但苏澈总说要等凌天,就是不肯与他走。

他如今虽然在辽远城中行事相当低调,但毕竟还是飒熙国的太上皇,稍一走动,眼前就要跪上一片,累人累己。即使下令不许跪他,可也改变不了他存在于此便是让人各个都过得惶惶不可终日的现状。

所以,思虑再三,他不得不决定启程,返回雍庆城。

苏澈近两三日总觉得乏累,夜里也不再打坐,整夜都在睡觉。

她怕宣铎走前看出她精神不济,便强撑着那点精神,可一回房又是倒头便睡。

宣铎临行前夜,春雷阵阵,春雨绵绵。潮湿粘腻的空气透入门窗,让苏澈在这一夜辗转,几乎无法呼吸。

早起,天色依旧阴沉,轰鸣声隐在幽暗厚重的云层里,时近时远。

宣铎看着这天色有些犹豫,但近千人的接驾队伍已整肃就绪,他上了年纪后也向来不大任性,便什么都没说,被人搀扶着上了龙辇。

苏澈来给她爹送行,还是那副我行我素的模样。

那些额前和鬓角的碎发都被她简单地束起,头上除了一支不比筷子复杂的墨色发簪固定发髻,便再没有多余的饰物。

宣铎透过龙辇的窗看着她漫步走来,单薄的淡紫色广袖长裙穿在身上,在阴郁的天幕之下,那弱柳扶风的身形便成了一抹难得的亮目之色。

其实,他还在不经意间发现,苏澈现在很喜欢将宣璟辙送予她的玉坠戴在身外。那玉原来十分衬她,温润透白的玉上偶尔有一闪而过的幽光,很是夺目。

“下了一夜的雨,这会儿看着又快下起来了,今天一定要走吗?”苏澈没规矩地一手扒着窗,两只脚都跳上了龙辇下沿,贴着身子探头往窗里瞧,“这破玩意坐着舒服吗?”

宣铎笑道:“父皇再问你一次,真的不走?”

苏澈摇头,“凌天就快来了。”

宣铎点头道:“澈儿,到天山给父皇写信。”

苏澈:“好,我一到那里,第一件事就是给爹写信,写长的。”

宣铎无奈,苏澈现在一和他说话就跟哄孩子似的,根本拿糊弄老头子不当回事。他摆摆手道:“下去下去,朕要走了。”

苏澈嗤了一声,从龙辇上跳下。

脚才落地,天上绵绵的闷雷中便突然惊现一声震耳的炸雷。

苏澈还未站稳,竟被这一声吓了一哆嗦,心跳随即漏了一下似的,又是一阵喘不上气的胸闷。

宣铎探出身来,“澈儿?你怎么了?”

苏澈拍拍胸口,自嘲笑道:“越活越回去了,差点让一声雷给我吓死。”

宣铎疑惑地抬起头来,看了看阴沉的天色,“雷?打雷了?”

苏澈:“……”

苏澈正想笑他如此耳背,却发现周围这么多人,似乎没谁对那一声惊雷有过反应,便怔忡了一阵才道:“没什么,走吧。”

说罢,她后退了几步,对着队首的侍卫长扬声道:“出发。”

话音一落,便见一守城将领向她飞奔而来,边跑边喊:“苏姑娘!西北军就要到城外,要求入城!”。

苏澈:“搞什么鬼?西北军?西北军怎么会来辽远?是皇上调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