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一片茫然,唯有凉川对神台上的这一幕很是了然,他独自故作深沉道:“哎,这青泽仙君呐,大概心里还是放不下自己三圣的尊位,连我秉公查办一个小仙,他也偏要来与我为难,不如就直说他与那炽珏关系亲近,便无视我这戒律主司,想要如何就如何。也罢,他折我颜面我大度,自不会与他计较,可难道,尊上还真能任他为所欲为了不成?”

众仙对他这番话反应虽冷淡,可他身后那七八十个弟子却差不多快要振臂高呼“师父威武”了。

然而,下一刻,神台之上的青泽与苏澈便已双双起身。

仙童在玹玥的身边多放了一把椅子,青泽似十分坦然地走上前,又端正地坐了上去。

凉川:“……”

众仙:“……”

苏澈不大舒展地站在那,缩着肩,低着头,个头好像突然间就矮下去了不少。

玹玥这时朗声道:“诸位,今日青泽上仙借着这吉日收一位首徒,我与诸位都在这里做个见证。”

众仙大惊,顿时一片哗然。

竹若默默拭泪,对着旁人便抽泣道:“青泽仙君这是什么意思呢,偏偏挑走了我随意捡来的孩子,这不是……明摆着……看上我了吗……”

凉川忍在喉头的那口老血直接让竹若一句话又给吞回肚里去了。

今日,本应是他的主场,他盼了念了这么久,想不到最后却都白白给青泽做了嫁衣,一时心中愤恨难平,真是愤恨难平啊!

青泽高坐于玹玥身边,在仙童的宣读声中,看着苏澈全身畏缩着,随着宣读一板一眼,一次一次跪伏在玹玥身前,而玹玥冷冷淡淡地微闭着双眼,似乎根本无心受礼,早已将头转向了一边。

许久以前,对于这两人,青泽设想过许多可能。

也许苏澈修行不成,死在了两千多年前,玹玥未曾想起,他人也会渐渐将她忘记。也许她修得成仙,看破世事,乐得自在。又或许,她长情,而玹玥也愿意接受自己的凡身与她结下的缘分。而最不济,她苦恋无果,最终无缘无分。

可他作为苏澈的师父,答应过护她,便不能失言,哪怕得来了最差的结果,他也是她永远的依靠,万不会让她失了这个人,也失掉了自己的尊严。

然而,此时的苏澈却让他看到了比最糟糕还要更加可怕的结果,她一身浓重阴郁的鬼气被拢在了仙罩之中,眼神闪烁,心虚而自卑地随着仙童的宣读对着玹玥一拜再拜。

这结果,他从来没能想到过。

他知道自己根本不该收她为徒,玹紫之门时,出手给她的也不该是仙罩,而应是治她于死地的一掌!

但他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就算她只是个鬼修傀儡,就算明知道她入玹紫必然所图不轨,可他也仍是下不去手。

不止如此,他竟还想逆着禁忌来保她。

苏澈终于从玹玥面前站起身来,她面向青泽,又一次跪了下去。

她对着青泽时少了畏惧,拜得认真而虔诚。

从前不懂什么是师父时,她似乎也从来没尽过徒弟的本份。往后,她想做个好徒弟,想好好地孝顺他。

三拜之后的敬茶,苏澈跪地未起,接过仙童递来的茶杯,高举过头。青泽接过,竟直接掀开了杯盖将茶一饮而尽,而后将茶杯重重地扔在一旁。

苏澈呆愣愣地看着一旁的空茶碗,便听到“上交束脩六礼”……

她有些茫然,又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最后将腰间白冥熠给她的玉坠子扯了下来。

她身上唯一一件值些银两的,便只有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