玹玥新泡了茶,又拿起一旁的琉璃瓶,将瓶中液体在茶壶中滴了两滴,隔了片刻才给苏澈倒了一杯。

他轻声道:“不妨事,就是这后池山上的野茶,我闲来无事随便采的,并不是什么多难得的东西。”

苏澈吓得五脏六腑都跟着一哆嗦。

尊上亲自采的茶,让她这个脏东西随随便便就喝了一壶,真是罪过……

如此想着,她便没脸没皮地将它接过,“那我就不跟尊上您老人家客气了。”

玹玥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又挑了她刚才的一句废话,答道:“从未见过鬼修,对鬼道不了解。我猜,鬼修也不想离我太近?大概还没能让我看到便会化了。”

苏澈:“很厉害啊。”

玹玥挑眉,“本神是很厉害啊。”

苏澈:“我我我我是说我很厉害啊。”

玹玥一愣,忍不住便笑了,点点头,哄孩子似的道:“是啊,如此说来,你就更厉害了。”

玹玥说话时,手边总会有意无意地去摩挲一个长长的木盒。那盒子大约两寸宽,却足有两尺多长,表面像是被摩挲得多了,许多棱角都已不见。

苏澈第一次见着时还是在云殿上,她拜青泽为师那一日,玹玥坐在一边,手中似乎就握着这东西。

虽说这并不值得在意,可后来再见,他身边也一直放着它,等起身时又消失了,而每回坐下,这长盒就会像现在这样,又会回他身边似的。

玹玥的一笑让苏澈避之不及,目光一歪就歪到了这盒子上。

好奇心起,她便又担心这好奇心也一种僭越。一句话跟着脱口而出:“既然尊上都知道我是鬼,那我在这里到底算不算亵渎了尊上?”

玹玥这一笑便僵在了脸上,“何为亵渎?”

苏澈对此也甚感茫然……

玹玥:“你想杀我?”

苏澈愣了愣,突然亵渎感十足地大笑了起来,“尊上刚才还说,我走不到尊上身边就要化了。”

玹玥深深呼吸,许久才道:“你现在好端端的,又把自己说得那般厉害,和你坐坐岂不是我的荣幸?何谈亵渎。”

苏澈浅笑喝茶,“这么说,那我随意点。”

玹玥:……你这幅样子原来还不算随意。

可苏澈的确比他想得还要更为随意了一些,她又喝了半壶茶之后便没了动静。

玹玥收起鱼竿时,苏澈已歪在他身后酣然大睡了一个多时辰了。

他并不晓得要如何为一只鬼延年益寿,冰瑾花晶似乎也并未对她的虚弱起到任何作用。

将离来时已是黄昏,后池湖湖面被晚霞映得如同血染。

她遥望着水边那一坐一睡静止如画的二人,便仿佛忽然被一道洪流拉回到两千多年前。那时,她似乎也是如此,总能远远望见那生来便如一体的两人,无论相守或分离,他们永无间隙。

如今,纵然已是一神一鬼,上苍却还会允许他们如此奢侈的相聚。注定的一场过眼云烟就这样被定了格,仿若须臾成了永恒。

“尊上。”将离深深呼吸,终于鼓足勇气打破了这份宁静。

她先是跪于远处执小仙礼,直到玹玥允许她近前,才慢慢走了过去。

她眼角瞥了睡得极安稳的苏澈一眼,道:“我师伯明日一早就要闭关了。”

玹玥:“可提了苏澈?”

将离:“我问了,师伯说不见。”

玹玥轻叹,“稔稀可是对他说是苏澈故意将他引去深谷?”

将离:“……说了。师父让师伯将她逐出师门。”

玹玥:“如此说来,青泽不见她还是放了她一马。”

将离默不作声。

玹玥:“还有事?”

将离:“我师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