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们这个厂不叫查封,是叫停产,不准我们生产了而已。”女人急急地想把厂子卖了,所以对这些词特别敏感,我可以感觉到,她对出售这家厂子的希望。

我和权姐唱起了双簧,那女人真是特别缺钱了,说只要我们愿意买,她肯定会同意的。

可后来说到实质问题,多少钱把厂子卖给我们时,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她的几个家人都跑来,商量一番之后,给了一个我们根本无法接受的价格,她竟然开口要价一仟伍佰万。

我想想就觉得根本不可能,不过那些人就算价值,算了土地价值又算厂房设备价值,然后又说打多少折卖给我们的,那意思,几乎是甩卖给我们了。

这样谈起来,哪里有可能成功,我之前的信心荡然无存。

眼看这伙人越说越来劲,权姐却一直淡淡地听着,连多余的表情也没有。直到那伙人说得自已也没了兴趣,眼睛只看着我们的态度时,权姐突然站起来,冷冷地说,“一个废弃的工厂,倒被你们说成是金砖银砖了,既然如此,你们还用得着把家里的沙发都卖了吗?”

几个人一下子无言以对,权姐站在窗口,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伙人,说你们不要以为我们没了解过你们的情况。先说这土壤污染吧,几十亩土地的污染,得花多少钱才能治理,才能得花多少钱才能恢复原样,得花多少钱才能付给政府罚款。

然后,我们再说这个厂现在被政府停产的事,这个停产,是因为检察机关还在收集证据,如果证据充分了,查封不是早晚的事吗?如果要让这个厂重新运转,光跑政府部门审批,接受处罚这一系列的事,又得花多少钱,我说实话,难道你们没有想想,到时要是法院和政府一商量,把工厂没收了也有可能,那时,一文钱也见不着了。

我给你们说,我们这两天也看过调查过,就算政府不给你们开罚单,不没收你们的钱,就让你们治理土壤污染,你们没几仟万也搞不定,这个账你们算过吗?现在,你们只提土地,说到这个土地其实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它是罚款,是烧钱的洞,面积越大,罚款越高,要治理花的钱就越多。你们倒好,我们本想帮你们,你们却对我们狮子大张口。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应该是里面能主事的人,“那你们说这意思,土地倒贴也不愿意干啊,你们为什么又要买?”

权姐冷冷笑了笑,有意看看我,让我说话。

权姐在前面讲,我也顺着她的话理出了一些道理,所以她这样让我说话,我也想出了一个理由。

我一脸漠然,装着特别气愤,冷冷地说:我们当然不想做亏本生意,可是我们的集团公司是上市公司,我们公司在海月有相当多的项目,这么多年政府给了我们大力支持,如今当地政府要求我们尽一些义务,我们难道能不答应嘛,这叫互利合作。政府的难题,我们帮着解决,我们得和当地政府搞好关系,你们也是生意人,这个意思,我不用多说吧……

我故意含含糊糊,不说明,不说透,但那意思所有人都清楚,其实我们是来为政府接盘的,是以亏本的方式接盘。

那伙人听我们如此一说,就真相信了。一伙人商量了一会,女人问,“那你们给多少钱?”

我冷冷地说,“象征性地给你们十万块钱。”

“什么?”那伙人猛地睁大了眼睛,“十万,你…笑话,简直是笑话……”那伙人眼睛充满了血色,愤怒地如想把我吃掉一般,特别是那女人,立即就想冲上来和我拼命。

权姐也是楞了好久,她万万没想到,我只给如此低价。不过她反应特别快,故意冷笑起来,“这有什么好笑的,当初国企破产时,政府象征性的一块钱把企业卖给私人,这些事难道你们没听说过,现在,我们接盘了,我们拿着土地,不仅不能用,还得花钱治理污染,上仟万,你们自己想想吧,我们得花多少钱……能给你们一点钱,我们算是够意思了。”

那女人也被其他男人拉住,一伙人走出房间在一起议论了很久,终究作不出决定。不过他们显然动摇了,姓吴的女人说,“这样吧,明天我们再谈。”

显然她们是想缓和一下,找人商量和了解。

我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看权姐,权姐微微点头,我说:行,明天你们派代表到兴海大厦五楼八号雨田投资有限公司找我。

回去的路上,权姐开着车,脸上带着一些笑意,“梁田,你可真够狠的,竟然说十万块,你看看,我们差点就挨打了。”

“权姐,你想想,你把那厂说得多坑啊,我要是不来点狠的,他们还以为我们说着玩的呢。”

权姐轻笑,“其实我们把这个企业了解得够透了,他们的痛点都在我们手上,该用时自然得用上,我们的理由充分,不是乱吹经得住检验。我就是要等他们把自以为是的东西说完了,再狠狠给他们一击,他们的心理防线就被击溃了,目前他们急需钱,更怕承担责任,要是这治理污染的责任给他们,他们就麻烦就摊大了,所以,他们肯定会动摇的。”

我说,是啊,之前我就没想清楚,你后来痛击他们的时候,我才渐渐明白如何做了。

权姐还是有些担心的,说,“不过我们现在已打草惊蛇了,你给的价太低,就怕她们有另外的路子,要是别的企业敢买下它,岂不我们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