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这一诊,就诊出了古怪。

“区区一瓶迷情散,不会有这样的药效,你似乎还中了另一种毒。”她诧异。

陆泓琛闻言眸光渐深:“你果然不是寻常女子。”

秦雨缨拧眉,他的五脏六腑实在被腐蚀得太严重,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等等,难道那传闻中的怪病就是……

“本王身染怪疾多年,无数御医前来看诊,都没发现这是因何所致,不料竟被你一眼瞧了出来。”陆泓琛也不隐瞒。

秦雨缨更是诧异:“你早已知道自己身中剧毒?”

既如此,为何还要对外宣称是得了怪病?

是毒总有解法,可若被误诊,耽误了最佳的解毒时机,就算华佗再世也是枉然啊。

正思忖着,忽见陆泓琛握拳的手指一阵发白,双目愈发猩红,周身竟散发出一股可怖的寒气。

“坐稳了!”秦雨缨拔下发簪,接连刺入他后背的风门、脊中穴。

在体内肆虐的紊乱气息终于平息,陆泓琛眼里的猩红渐渐褪去,鬓角却有一缕发丝以肉眼可见之势变得苍白如雪。

这情形诡异极了,秦雨缨好奇地伸出了手。

冰凉的发丝从她指间轻轻垂下,很快就从发梢白至了发尾。

陆泓琛眸中闪过痛苦之色:“你说,本王是不是像极了妖?”

那阖黑的瞳仁里有什么轻晃了一下,晃得秦雨缨整个人都怅然起来。

这人,怎么就长了一双这么好看的眼睛……

“当然不是了,就算是妖,那也是最好看的妖。”她摇了摇头,鬼使神差脱口说道。

四目相对,陆泓琛忽而勾唇:“看来本王真是命不久矣了,竟需要人这般安慰。”

“活得久又有什么用,有些人就算活到七老八十,也抵不过另一些人一辈子里的一年半载……”秦雨缨说着说着,突然发觉自己实在不擅长安慰人。

顿了片刻,她下定决心,拍了拍他宽阔的肩:“再说,不是还有我吗?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死的。”

那柔弱无骨的小手落在陆泓琛肩上,拍得他微怔。

他不是没有听过安慰的话,也不是没有人志在必得地说要治好他,只是求医数载,那些所谓的神医皆从最初的胸有成竹,变成如今的束手无策,无一人兑现了当初的诺言。

可当她一字一顿,说不会让他轻易死去的时候,他心底那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洞口,却仿佛多了一缕澄澈的光。

越是刺骨阴寒,就越觉得那光极暖。

暖得……让他不忍伸手触及,唯恐食髓知味,到头来徒增留恋。

若他真如那神医预料的一般,活不过这一年半载……

既无法许人地久天长,有些事,又何必开端?

思及此,陆泓琛唇角勾起一抹萧索,视线没入了窗外浓黑的夜色:“本王会请旨,让你无须殉葬。”

秦雨缨忽觉眼前这人一下子变了,从里到外变得古怪极了,仿佛瞬间与自己拉开了千山万水的距离,那叫一个遥不可及。

“你若有中意的男子,无论何时都可改嫁,本王不会再像今日这般强迫你。”陆泓琛又道。

秦雨缨不悦:“喂,我都说了要给你把病治好……”

她才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本王不需要你的怜悯。”陆泓琛打断了她的话。

这关怜悯什么事?

秦雨缨皱眉:“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他的语气不容回绝。

言罢,头也不回推门而出。

看着那道不近人情的背影在视线里渐行渐远,秦雨缨忍不住愤然挥拳:“呸,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给这人治病,才不是为了苟且偷生!

若真想离开七王府,神不知鬼不觉溜出去,对她来说又有何难,何须请什么旨、改什么嫁?

气急败坏地回到房中,冬儿和几个丫鬟见了她浑身湿淋淋的样子,皆是吓了一跳:“王妃……”

“先是给我梳妆,然后又把我骗去沐浴,真当我不知你们是什么打算?”秦雨缨怒了。

几个丫鬟立刻跪了一地。

“王妃息怒,”冬儿率先开口,“这都是奴婢的主意,奴婢见王爷成亲当日并未在您房中过夜,心里着急,所以才……”

“所以才想方设法要把我塞到他怀里?”秦雨缨颇恨铁不成钢。

原以为亲自挑的丫鬟,三观多少正常一点,哪晓得……

冬儿没敢再说了,这事的确是她考虑不周,万一王爷因此厌恶了王妃,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算了,这次饶了你,若有下次,严惩不贷。”到底是自己选的丫鬟,秦雨缨没狠得下心来责罚。

冬儿闻言松了口气,怯怯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