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秦雨缨与陆泓琛已回到了七王府,同来的不止秦瀚森和小依,还有陆文霍、冬儿二人。

秦瀚森一回来,就立刻去了小依那儿,冬儿则迫不及待地找到了雨瑞房中。

见到一身小厮打扮的冬儿,雨瑞险些没认出来,不甚确定地打量了好几眼,才欣喜若狂地迎上前:“冬儿,你……你这是……”

“我这是胖了,还是瘦了?”冬儿笑嘻嘻地问。

“似乎胖了几分,你之前与八王爷住在那深山中,日子过得可还安稳?”雨瑞满目关切。

冬儿点头:“深山中没有闲杂人等打搅,回京之后却是不同,今日随他入了一趟皇宫,才知宫里那些女子一个个都朝他暗送秋波、脉脉传情,只恨不得对他投怀送抱才好……”

话虽如此,眉宇间却笑意依旧。

说着,还嗔怪地白了陆文霍一眼。

雨瑞被她逗乐:“这不正说明八王爷一表人才,是个难得的好夫婿?”

难得冬儿有了这么一个好归宿,她自是打心底里为其高兴。

陆文霍闻言很是自得,既因雨瑞夸他一表人才,也因那好夫婿三字。

他悠悠叹了口气,朝冬儿道:“早知如此,便不该让你做男子打扮,若你一身曲裾随我入宫,少不得有对你眉来眼去的登徒子,到时我便可冠冕堂皇吃一回醋了……”

话音未落,冬儿已作势要揪他的耳朵:“好啊,你这是巴不得旁人对我眉来眼去?”

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到底给陆文霍留了面子,没真动手,语气却一点也不肯放软:“下次还敢胡说八道,绝不轻饶!”

她的相貌并不十分出众,既不算沉鱼落雁,也不算闭月羞花,那细细的眉、娇俏的眼,还有唇角两个浅浅的梨涡,落入陆文霍眼中却格外生动可爱,瞧得他一刻也不舍不得移开视线。

见她佯装生气,他剑眉一挑,唇角歪歪,略带邪气:“只有小爷我能对你胡说八道,旁人若敢胡说八道,看小爷我不一刀砍了。”

雨瑞噗嗤一笑,她先前怎么不知,八王爷竟有如此一面?

冬儿听得笑也不是,恼也不是,哼了一声没再理他。

这二人简直就是一对活宝,秦雨缨瞧着,着实有些忍俊不禁。

想了想,不由提醒:“你二人的婚事,还是趁早办了好,免得也遇上今日这等麻烦事。”

陆文霍闻言点头,幸而那伍姑娘中计,否则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麻烦事,什么麻烦事?”雨瑞忍不住问。

冬儿将事情完完整整说了一遍,雨瑞听得咂舌:“自打秦少爷去了辽城,小依就昼夜不停地绣嫁衣,直到昨日才终于绣完,要是忽然听说秦少爷要同别人成亲,真不知该有多难受……”

怕是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好在事情并未发展到那一步,就是不晓得那丞相家的千金小姐,会否因此心生恨意,给秦少爷和八王爷二人下绊子……

这是雨瑞的顾虑,更是秦瀚森与小依的顾虑。

未免夜长梦多,秦瀚森破天荒做了件不合规矩的事——将婚期提前一日。

帖子早已下了,故而须得另行通知宾客。

幸而此番宴请的都是些亲朋好友,并无外人,加起来也不过寥寥二三十人而已,否则一一上门告知,也不知要折腾到何时。

按理说,这良辰吉日一经定下就不能修改,否则怕是不吉利。

秦瀚森生在这规矩繁冗的京城,是个较为守旧的人,先前对此等说法深信不疑,而今却鬼使神差改了主意。

若皇后揪着不放,非要拆散他和小依,他何来还手之力?

早一日迟一日,不都是成婚?

不吉利就不吉利,至少好过被棒打鸳鸯……

听闻此事,冬儿也动了心思,忸忸怩怩地找到秦雨缨,说想与小依同一日成亲。

反正皇上早已答应让陆文霍娶她了,圣旨上说的是择日成婚,既是择日,自然哪一日都可,拖得久了怕是容易徒生事端。

皇帝之所以没有阻挠,是因冬儿身份低微。

陆文霍手中虽无甚实权,但毕竟是个王爷,且是陆泓琛的左膀右臂,若娶了丞相、太尉这一类高官重臣家中的女眷,于他而言,无异于又多了一层威胁。

得知陆文霍打算娶七王府的一个小小丫鬟为正妃时,皇帝嘴上不说,心中却暗暗发笑。

本以为陆泓琛绝不会放过这么一次拉拢权势的机会,却不料他如此儿戏,居然真打算让陆文霍娶一个身份地位如此卑贱的女子……

所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成大事者,自不会顾及什么儿女私情。

单在这一点上,陆泓琛、陆文霍二人就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只是,他并不晓得,在他眼中至关重要的皇位,对陆泓琛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这日,七王府众人忙忙碌碌地准备着即将到来的两场喜宴。

喜宴一场在秦府办,一场在八王府办,经过短短几日的收拾,秦府终于变了一番模样,那破破旧旧的后院修整一新,既透风又漏雨的屋子,尽都拆了个干净,种上了花花草草,俨然一个偌大的园子。

只不过尚未买齐丫鬟、小厮,故而需七王府这边派些人手过去帮忙出力。

秦雨缨亲自清点了给冬儿和小依的嫁妆,两个丫鬟都是从七王府出去的,嫁妆自然要体面些,不能叫人看扁。

年前年后正是花钱如流水之时,几间铺子进账颇多,尤其凤祥轩,前几日刚出了几款十分别致的雕花镯子,惹得一众名门贵女趋之若鹜,每只镯子都重金难求。

秦雨缨挑了几块最大的温玉,叮嘱掌柜的做两对龙凤镯,一对给冬儿,一对给小依,这镯子虽无仙力,但毕竟不是凡间之物,有凝神静气的功效,且瞧着比羊脂白玉更加璀璨夺目,在日光下还会散发异彩。

工匠熬夜赶制,终于在天明之前将两对镯子做好了。

拿到玉镯,小依与冬儿皆喜出望外。

二人虽在同一日成亲,但喜宴相隔了整整一个时辰,故而秦雨缨不至于错过任何一方。

一大清早,轿夫们就敲锣打鼓地抬着花轿过来了。

两个新娘子头上皆盖着大红喜帕,旁人险些没分清谁是谁。

轿夫、喜婆们面面相觑,有人诧异地开口:“这……这到底哪位是冬儿姑娘,哪位是小依姑娘啊?”

福来在一旁瞧着,胸有成竹道:“我知道,我知道,那矮个子定是冬儿姐姐,小依姐姐比她高一个头呢!”

冬儿险些没掀起盖头,挥拳揍他。

雨瑞被逗乐,忙笑着来捂福来的嘴。

二人就这么被喜婆搀扶着上了花轿,轿子皆是在京城有名的望罗轩定做的,轿檐垂下千丝万缕的银花穗,花穗上系着小如蚕豆的银铃,被风轻轻一吹,其声叮叮当当犹如乐曲,极是动听。

一路又是敲锣打鼓,场面热闹非凡。

新娘子进了门,拜天地、饮合卺酒这些,自是不提。

秦雨缨记得,自己嫁给陆泓琛那日是被喜婆五花大绑,塞进花轿送上门的。

先前的生生世世,皆未出现过这等情形。

当时她只觉气闷无比,恨不得将陆泓琛这座冰山一掌拍飞,而今想来,倒是一段难得的回忆……

许是从未与他厮守过这么久的缘故,风平浪静的日子里,秦雨缨心中有那么一丝隐隐的不安,仿佛心中垂着一个囊袋,每过一日,囊袋就会变沉一分,虽算不上压在心口的巨石,但总令她忍不住担心,担心今后接踵而至的究竟是福是祸、是喜是忧……

接连半个月,街头巷尾都在啧啧感叹七王妃这两个丫鬟嫁得好,一个飞上枝头作凤凰,成了王妃娘娘,另一个嫁给了妙手回春的小华佗为妻,真不知是几生几世修来的福分。

不过,这艳羡也只持续了短短十来日而已……

很快,宫中就传出了动静,说钦天监夜观星象,见天狼星盛,紫气渐隐,似乎是那南疆异族隐隐有复辟之势,妄图颠覆夜朝,占据骊国疆土。

异族曾是骊国的噩梦之一,钦天监立刻禀告了皇帝,皇帝下令彻查此事,不多时就查到了陆文霍头上。

据钦天监所言,那天狼星所指的方位,是八王府。

御林军奉皇命上门搜查,陆文霍身正不怕影子斜,毫无忌惮,却不料被人在书房搜出一个木盒,木盒中放着一个香囊,香囊里是一朵形似寒梅的干花……

一朵干花,原本不会有人注意,偏偏被放在檀木盒子里,保存得如此仔细,着实惹人怀疑。

那搜查之人不敢草率,立刻叫了翰林学士,以及太医院院使,过来辨认这到底是何物。

翰林学士见多识广,认出这是龙砂梅。

龙砂梅乃异族圣物,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只可惜在骊国绝迹多年,如今,区区一片干花花瓣都价值连城……

陆文霍称这是自己在辽城荒郊拾到的一朵落蕊,他见那梅树上的寒梅,花瓣皆比寻常梅花多出一瓣,觉得很是特别,就捡了一朵带回了京城。

这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八王府里奇形怪状之物实在太多,有那西洋来的钟表,还有那波斯人织的绒毯……样样都难得一见。

可哪晓得,当日下午,那些被兵部活捉的死士就在严刑拷打下纷纷开了口,说八王爷与三王爷往来密切,关系非比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