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跟着一名女子,和一个小厮。

那女子约摸三十岁,眼角虽有几丝细纹,却依旧是眉黛春山、眸若秋水,活脱脱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皇后只觉极为眼熟,怔了怔,道:“秦……秦淑妃?”

这秦淑妃不是别人,正是秦雨缨的姑姑秦芷彤。

秦芷彤与皇后,可谓是老熟人了。

刚入宫那会儿,皇后见她年轻貌美,颇得皇帝喜爱,又是个心思单纯,极好拿捏的,于是便动了结交的念头。

秦芷彤并不知皇后的为人,还道这位六宫之主是真心待自己如姐妹,一直推心置腹,对皇后毫不隐瞒。

正因如此,才被皇后所利用,鬼使神差落了个谋害皇嗣的罪名,被打入冷宫,一关就是十余年……

这十余年,秦芷彤早已没有了当初无忧无虑,变得小心谨慎、畏手畏脚,整个人似被抽空了魂灵。

那冷宫耗尽了她的青春岁月,时至如今,她已不奢望能与谁白头偕老,只想青灯古佛度此一生。

秦雨缨曾说,要替她摘下那罪名,洗清这些年所有的冤屈,秦芷彤心中虽格外感激,但从未将这番话当过真。

原因无二,皇后乃一国之母,在这骊国的地位不可小觑,且身后还有那位高权重的董家,这天底下,还真没谁能将其扳倒……

可没想到,一朝政变,皇后与皇帝,竟双双沦为了阶下囚,若非亲眼所见,秦芷彤恐怕要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了……

“皇上,皇后娘娘。”她躬身行礼,礼数一如既往的恭敬。

皇帝并未立刻认出她来。

后宫佳丽三千,秦芷彤这张脸,早已在他记忆中淡得如同一抹烟尘了……

皇后冷笑一声:“秦淑妃,你此番入宫,是打算看本宫的笑话?”

面对她盛气凌人的目光,秦芷彤忍不住结巴了一下:“皇后娘娘,我……”

“你什么你,你分明就是想落井下石,亏本宫待你情同姐妹,你就是这般报答本宫的?”皇后问。

“皇后娘娘大可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我姑姑早已不是什么秦淑妃,更不是皇后娘娘的姐妹,她此番前来,是来讨回公道的。”秦雨缨道。

她早知自己这个姑姑性子绵软,却不晓得竟绵软到了如此地步,难怪被皇后诬陷了这么多年,从不敢有半句声张。

闻言,皇后眸光微变。

秦雨缨是陆泓琛唯一王妃,也是陆泓琛身边最为说得上话的人,皇后自然不想在这种时候得罪她,故而,不动声色隐去了脸上的轻蔑:“七王妃说得是,本宫与皇上而今皆是七王爷的俘虏,性命全掌控在七王爷手中,七王妃此时找来,想为自己的姑姑讨要公道,本宫又岂敢有半句多言?”

口口声声说不敢有半句多言,实则却已借着如今的形势,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撇了个一干二净。

言下之意,人为砧板,她为鱼肉,即便承认了这罪名,也是被逼无奈,并非属实。

秦芷彤虽是个软柿子,但并不是个傻子,哪会听不出皇后话里话外的心机:“皇后娘娘,你……”

秦雨缨略略抬手,示意她莫要着急。

转目看向皇后,秦雨缨语气淡淡:“皇后娘娘可晓得这世间有一种蛊,名为‘凿凿’?”

凿凿?

皇后身子轻颤了一下,竭力佯装镇定。

她虽从小在京城长大,但先前经异族长老的教导,暗中学会了不少族中秘术,这其中,就有蛊术。

凿凿是一种再常见不过的蛊虫,可令人口吐真言,说不出半句假话。

此乃异族用来逼供之物,没想到秦雨缨这个七王妃竟也听说过……

殊不知秦雨缨不止听说过,且还将这“凿凿”带进了宫里。

她侧目吩咐了一句,身后那相貌平平无奇的小厮,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

他脚步极快,手中匕首如蛇般灵活,眨眼就已在皇后手臂上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吗,手指一动,极小的一物落在了那伤口处。

这一连串的动作说是行云流水也不为过,皇后压根来不及躲闪,只觉手臂一痛一凉,低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你……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本宫……”

“皇后娘娘不必惊慌,这‘凿凿’无毒,不会害你腹中胎儿流产,更不会令你患上什么顽疾。”秦雨缨道。

语气不可谓不平淡,眸光不可谓不凛然。

这顽疾二字,使得皇后心中不由自主敲起了鼓。

她双唇一阵泛白,心道自己险些忘了,皇帝早已将陆泓琛中蛊一事的真相说了出来,更是直接告诉众人,她才是此事的幕后主使……

她设计令陆泓琛中蛊,想必秦雨缨不会轻易放过她,更别提她还陷害秦淑妃谋害皇嗣,在冷宫待了那么多年……

这么一想,皇后隐隐心惊。

“皇后娘娘,当初那谋害皇嗣一事,是否是你派人所为?”秦雨缨问。

皇后很想摇头否认,嘴里却鬼使神差说出了一个“是”字。

一旁的皇帝,脸色难看了不止一分。

他早已猜到此事与皇后有关,可猜测是一回事,亲耳听皇后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那可是他的大皇子,是他的亲骨肉!

若是活了下来,如今定是行了弱冠之礼,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

他咬牙切齿,猛地站起身来,指着皇后大骂道:“亏你身为一国之母,道貌岸然,表象端庄,实则简直就是一个蛇蝎毒妇,就是将你千刀万剐,也难解朕心头之恨!”

他勃然大怒,皇后却不怒反笑:“可惜啊,如今皇上已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将本宫千刀万剐了。”

此言此语,无非是在嘲讽皇帝大权已失。

皇帝手握大权时尚且动不了她,如今沦为阶下囚,就更不必痴心妄想了。

皇帝气得快要炸裂:“你这毒妇,朕这就杀了你!”

言罢,拔出一旁落兵台上的一把刀,就要斩去皇后的项上人头。

换做平时,秦雨缨自然懒得出手打搅,乐得看他们狗咬狗,可今日不同,今日她还有一大笔帐要同这二人算。

只见一抹银光飞过,数根银针击在那刀尖上,发出清脆一响。

银针看似微不可言,却令那刀尖生生止住了势头,没切向皇后的脖子。

“住手,我话还未问完,待问完了,你再杀也不迟。”秦雨缨道。

言语间,指间余下的银针,已然全对准了皇帝,只待他再有下一步的动作,就将他射成马蜂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