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元就这么被抓进了慎刑司,一番审问,自然是无罪释放。

虽无罪,但总归丢了面子,已是恨极了秦雨缨这个始作俑者。

见到从慎刑司出来的漓元时,凝露那叫一个义愤填膺:“那七王妃真是好生可恨,简直就是徇私枉法,真不知七王爷是看上了她哪一点!”

二人心中皆有气,尤其漓元,那叫一个银牙紧咬。

泄露军情这种事,轻则杀头,重则诛三族,秦雨缨身为七王妃,绝不可能连这都不清楚,却还是使了这么一出诡计,分明是想让她难堪,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漓元只恨不得将秦雨缨杀之而后快,可惜那七王府守卫森严,如何下得了手?

别说是取秦雨缨性命了,就是动她一根汗毛,都是难如登天的事。

“难怪世人皆说她是祸国殃民的邪祟,而今看来,果然不假!”凝露还在愤愤不平地说着。

“凝露你年龄尚小,还未见过这人心的险恶。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像秦雨缨这般恶毒的着实不在少数。”漓元道。

凝露深以为然:“来骊国之前,我就听说这七王妃不是什么好人,听闻连她的爹娘都早已不认她了,现在看来真是活该如此!” 漓元眸光微变,听她这么一说,心中倒是有了一个主意。

秦雨缨虽与秦家断绝了关系,但不是有个仲弟吗?

她记得,那人叫秦瀚森,是个极擅长医术的,曾在太医院当过御医,而今在永安街头开了一家小小医馆。

说起来,那医馆还是秦雨缨替秦瀚森置办的。

由此可见,二人定是姐弟情深。

既然姐弟情深,秦瀚森出了事,秦雨缨十有八九会心急如焚……

思及此,漓元眼里闪过一缕精光。

“漓元姐姐,你怎么了?”凝露看得不解。

她与漓元虽才认识短短两日,但相见恨晚,早已以姐妹相称。

漓元不动声色掩去眸中的阴戾,佯装虚弱:“没什么,许是那慎刑司太阴寒了,我身上有些冷……”

“公主身子不适,要不要叫御医过来瞧瞧?”一旁的太监问。

漓元摇头:“不是什么大事,无需劳烦御医,我回寝宫歇息一会儿便好。”

凝露关切了几句,送她回了寝宫。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凝露这才离去。

见她走远,漓元从美人榻上坐起身,面上的虚弱已是不见了踪影,低声朝身后那太监道吩咐了几句……

天色渐暗,七王府中,一众下人正准备晚膳。

用过膳,空气忽然变得有些闷热,似乎有一场雷雨即将落下。

秦雨缨莫名有点心神不宁,在院中坐了一会儿,被雨瑞劝着回了房:“娘娘,外头风大,您如今怀着身子,可不能久待。”

“如今又不是腊月里,外头风大,还能将我吹出毛病不成?”秦雨缨闻言哭笑不得。

雨瑞是个极为心细的,又是不让她吹风,又是不让她出门走动,连茶水都要一一用银针试过了才肯端来给她喝,那叫一个尽忠职守。

“话可不能这么说,风刮得这么大,一会儿铁定是要下大雨的,娘娘您还是回房歇息的好,免得被雨水淋着了。”雨瑞解释。

她听老家的产婆说,怀孕的妇人是淋不得雨水的,否则月子里容易得头风病。

这一说法虽无什么依据,但总归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王妃娘娘待她这般好,她自然生怕王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

见雨瑞说得认真,秦雨缨淡淡一笑,没有反驳。

在房中看了会儿书,外头果然传来一声雷鸣。

那炸雷就如响在耳边一般,震得人头皮发麻,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院子里的燥热很快就消失无踪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润的土腥味,夹杂着青草的青涩气息。

雨不多时就停了,秦雨缨看向窗外,不知不觉就想起了小时候。

年幼时,她十分调皮,不管刮风还是下雨,都喜欢在院中嬉闹,她跑得极快,常是好几个下人都抓不住她。

母亲牧雨秋是个十分温柔的,见她与下人追追赶赶,溅得一身泥水,绝不会蹙眉呵斥,只会急急唤她的名字,生怕她磕着摔着了。

后来,母亲去世,她身边只剩下一个牙牙学语的秦瀚森。

小小的她看着秦瀚森这个婴儿一点点长大,眉眼变得与自己越来越相像……

她本想代替母亲好好照顾这个仲弟,岂料赵氏从中作梗,让秦瀚森与她有了误会,二人之间间隙越来越深,以至于虽同住在一个宅子里,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院,但一年到头连见面的次数都极少……

秦雨缨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忽然想到这些,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一只温暖的手掌,覆盖在了她的小腹上,那力度极轻,似乎生怕伤着了她。

回过头,陆泓琛轮廓分明的脸映入眼帘。

“在想什么?”他问。

声音好听至极,犹如大提琴音。

“我在想,好几日没见过秦瀚森了,也不知他近日在忙些什么。”秦雨缨如实答。

陆泓琛唇边泛起一丝笑:“本王在你身边,你却想别的男子,就不怕本王吃醋?”

秦雨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个大醋坛子,又不是不知秦瀚森是她的仲弟。

“听说他那医馆太小,每日上门求诊的人太多,几乎快将铺子挤破,我打算帮他将隔壁的店面也买下,两两打通,地方便宽敞些。”秦雨缨思忖着说道。

她一闲来无事,就喜欢琢磨这些小事。

不然,每日实在太无聊,这日子还真是过得蛋疼。

“全凭你做主。”陆泓琛颔首。

二人之间的对话时常是如此,秦雨缨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说的大多是鸡毛蒜皮的事,倒也谈不上是在与陆泓琛商量,纯粹只是喜欢与他闲聊罢了。

喜欢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他静静听自己说话时的模样。

二人独处时,时间都似乎放慢。

一想到肚子里的小不点很快就要出世,会慢慢长大,管他叫爹,管她叫娘亲……她心底就有一处变得格外柔软,仿佛被一汪暖意盎然的温泉包裹,那感觉莫名欣喜又莫名温柔。

说着说着,话题就落到了那陈国使臣与凝露公主身上。

“陈国国君打算将那凝露公主许配给你,你娶是不娶?”秦雨缨挑挑眉,有意挪揄。

“你若想让府里热闹些,本王娶了她便是。”陆泓琛也微微挑起剑眉。

秦雨缨撇嘴:“听闻别家的贤妻若怀孕,十有八九会主动提议让丈夫纳妾,我若不让你纳妾,未免显得太不开明。”

他的眸光有那么一点意味深长:“你本就不是什么贤妻。”

秦雨缨眯了眯眼睛,正待开口,却又听他说道:“不过本王就是喜欢你这性子,那些娇滴滴的女子,不对本王胃口。”

这还差不多……

秦雨缨哼了一声。

许是因为在这醋坛子身边待得久了,她的心眼似乎也变小了许多,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言语间,有人轻轻叩门:“王妃娘娘,牧家派人送荷花糕来了。”

叩门的雨瑞,手里端着一盘荷花糕,那糕点做得精致无比,乍一看,与含苞欲放的荷花像极了。

牧家近来每日都会派人送东西来,有时送人参一类的补药,有时送在京城极难吃到的异域鲜果,还有时送名贵的字画或珍稀的珠宝,不止秦雨缨有份,秦芷彤这个姑姑也有份。

秦芷彤在七王府里住了有好一段日子了,原本秦雨缨为她在外头寻了一处宅子,后来宫中出事,因担心她受到牵连,所以又将她接了过来。

秦芷彤倒是很喜欢住在七王府里,有秦雨缨这个侄女陪她说话,还有福来那半大小子逗她开心,日子过得很是自在,比独自在外头居住要舒心得多。

秦雨缨刚吃了几块荷花糕,秦芷彤便过来了。

见了陆泓琛,她连忙低头行礼:“七王爷……”

陆泓琛示意她不必多礼。

毕竟是秦雨缨的姑姑,是他的长辈,在他面前何须这般毕恭毕敬? “姑姑是否用过晚膳了?”秦雨缨问。

她一直担心府里的下人会欺负自己这个性子绵软的姑姑,好在有雨瑞在,下人们还算有规矩,一直也没闹出过什么以下犯上的事。

秦芷彤点了点头:“晚膳早已吃过了,是那福来陪着我一起吃的。”

福来越长越高,而今已是有了公鸭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