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帷今天好似把一生的幸运都用光了。

手脚被缚,四周皆是高手,死局已定,偏偏还叫她在孤立无援之下扭转颓势反将这些人全送入地狱。要怪也只能怪这些人太没脑子——把她绑起来之前竟然没搜她的身,贴肉藏的匕首没搜出来,静娘给她的毒药也没搜出来,一个个仗着武艺高强却在那儿玩儿小孩儿把戏。

当真以为她会怕么。

红帷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将那只黑色毛绒物体扯下来,扔掉,然后——从头到尾狠命地甩甩甩甩甩,恨不得甩掉几斤肉下来,确定身上没有余孽之后尤不解气,抬脚便在吴昔那张已然青黑的脸上狠狠踩了几脚。

后者,全无反应。

“朝云大弟子又如何,还不是敌不过我的夺命散。”

大仇得报,红帷的心情突然愉悦起来,虽说孔善吩咐过尽量避免将事情闹大,可眼下身份已然暴露,那一切就只能为任务让步,杀十个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杀,如今既已撕破脸便没甚好顾忌,没准儿灭口过后还能将此事压下去,届时全数推到狗皇帝身上就好。

红帷目光一凛,一个纵跃便跳出了高墙,她一个人难以成事,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叫静娘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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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娘往杨靖走的方向追了几步,最后迷了方向只能一个人在林子里乱蹿。

“烂木头,榆木疙瘩!”

因为天资过人,从小她就被师父捧在掌心,哪儿受过这样的冷遇。她相貌好,能力出众,他杨靖一个穷小子有什么资格瞧不上她?

静娘狠狠地往旁边的树上踹了一脚,结果却疼得龇牙咧嘴,越发气杨靖不识抬举,手不自觉抚上心口,十分准确地摸到了师父给她的那个东西。

非到万不得已,她终是不愿用的。

“算你运气好遇上我这么个通情达理的。”

静娘把那掩在衣裳下的瓶子又往里头摁了摁,冬天穿的衣裳厚,也瞧不出来里头捂着个什么。

杨靖练武时选的地方较为偏僻,走时又是往密林里头蹿,静娘越追自然越人迹罕至,随便走上几步都能听见令人脊背发寒的野兽声响,寻常村夫来这儿都得吓得哆嗦,偏偏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半点惧色也无。

躲在草丛里偷窥的邓冲海戳戳一旁的杨靖,满含敬佩地道:

“还是二师兄眼力好,一眼就看出来此二人不寻常——也不知大师兄那边进展如何。”

二师兄都这么厉害,大师兄那边肯定没问题。

邓冲海信心满满,杨靖却不回应他,只仔细观察静娘。因着纹斛的关系,他对来山上的陌生人都留了个心眼儿,朝云派人脑子虽不见得多灵光,可身为习武之人的眼光却是不错的。那名唤红帷的女子明显就是个善武之人,虽说极力掩饰,可在高手如云的朝云众面前还是显露无疑。

“来了。”

杨靖将邓冲海的脑袋摁了下去,只露出一双眼睛透过枯树叶看外头。枯叶堆之后的静娘自顾着生气,对此毫无所觉,直到迎面走来一个红衣女子,面色凝重,看得人心下一沉。

“咱们的身份已然暴露,快随我离开。”

静娘看着面前之人难以置信地回到:

“怎会?——不对,红帷你疯了么!孔大人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就这样空手而归,还有咱们的活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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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斛告别万贯之后便领了卫宁去山间溜达,今日不用讲课,他有大把的时间带着阿宁看山色。

天气回暖,绿芽新抽,破败之中自成一派生机。

“今天天气暖和,运气好咱们一会儿说不定能逮着几只兔子。”

纹斛抠了抠阿宁的手心,那里有着熟悉的凸起,抚摸过太多遍,如今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摸到了哪个字的哪个位置。

“兔子?”

阿宁偏头,纹斛习惯性地要伸手把他偏过来的脑袋再推回去,只从前与他一般高的少年如今已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再不是从前顺手就能搓圆捏扁的小孩儿,如今的他哪怕踮起脚尖伸手掰也不得劲儿,最后只得将伸出去的手又原封不动缩了回来。

他的阿宁,长大了。

兀自愣神之际,却不想身旁的人竟已乖乖弯下腰,早早地把脑袋送到了他顺手的位置。

与从前,一般无二。

纹斛到底没舍得再掰,仍牵起他的手继续往前溜达。

“一会儿抓兔子记得听话,别被兔子蹬了眼睛。”

阿宁没听懂,不过并不妨碍他听话,纹斛只带着他走,不说去哪儿,也不说去干什么,瞧着同往日散步并无差别,可卫宁却悄悄把手里的剑握得紧了些。

今日的朝云山,尤其安静。

“薛兄弟!”

纹斛领着阿宁走,迎面却遇上了挎着个篮子的厨娘蔡姑,前阵子纹斛发现了那两人不对劲专门嘱托了蔡姑好生看着,没想到蔡姑竟想出来这么个法子折腾。

“薛兄弟,今儿个早晨看见了玉婵姑娘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