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睿号称军中第一高手,战场上固然游刃有余,兵部尚书的位子他恐怕做不来。冯澈不由想起开会时户部尚书金濂提到府库空虚、一分银子也拿不出的时候,老三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来想办法。这就是所谓的大将风度吧。

大将风度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陈煦固然能发点小财,想要短时间内筹集战争所需的巨款谈何容易?

陈煦人前信誓旦旦,人后绞尽脑汁,他一缕一缕的薅头发。看到陈煦愁眉苦脸的样子,冯澈竟觉得欣慰,这当然不是幸灾乐祸,老三若不把他当兄弟,他肯定会云淡风轻的说一句小意思而已。

在冯澈心中,如果缉事厂的督主可以推掉不当,他会毫不犹豫的卸任,然后跟在陈煦、杨云睿的身后冲锋陷阵。

国难当头,大厦将倾,三个年轻人力扛大旗、挽狂澜于既倒,想想就觉得豪情万丈。

冯澈意?yín般胡思乱想,梦瑶亦在沉思,她在一点点的消化陈煦所讲的— 东西。

货币政策,通俗讲来就是物物等价交换的延伸,放在个人身上,不过是买与卖的关系,而一旦上升到国家的高度,这就仿佛被拆得乱七八糟又揉成一团的线球。梦瑶好不容易找了到头绪,待要抽丝剥茧却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国家的税收、民众财富的积累等等因素如何平衡国家印钱的数额;铜钱、银票与金银的储备有何必然的联系以及金矿、银矿的开发对整个国家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梦瑶思考这些问题就如同现代中学生思考人与宇宙的关系一样:地球乃银河系一粒小小的尘埃。放眼整个宇宙。银河系也不过沧海一粟。按照现代理论,宇宙源自于茫茫时空中一个奇点的大爆炸,有科学证明宇宙正处于不断扩张之中,既然扩张就必然有边界,可宇宙的边界在哪里?边界之外又会是什么样的存在?

梦瑶找不到答案,越找不到答案,她对陈煦就越敬服,也越希望为他付出一切。

有人说夫妻之间,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针尖对麦芒的两口子永远谈不上默契。

梦瑶被陈煦吃的死死的,她非但不反感反而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这在认识陈煦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两人成亲近三个月,聚少离多。她恨不得时时刻刻伴在夫君身边,双宿双栖。

然而,现实总比梦想残酷,葵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几天来,真是耽误事儿呢。

少妇思chūn,梦瑶脸蛋儿微醺、低着头瞟了陈煦一眼,见夫君双目泛红、一脸憔悴的样子,她蓦然觉得好生心疼。夫君只有十七岁,整个朝廷所有的事情全部压在他瘦削的肩上,他内心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为人妻者当尽为妻之道。夫君每天忙得昏天昏地,她非但不知道体谅夫君,甚至还拈酸吃醋的使小xìng子,这简直太不应该了。

梦瑶站起身走到陈煦身后,她伸出葱白般剔透、温润滑腻的双手继续替他按摩额头。

“相公,你昨夜一宿没睡,累了就靠在椅上休息一会儿吧。你有什么事儿就交代我,我都替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陈煦闭着眼睛靠在梦瑶身上,他却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如何赚钱、如何成功的将粮食运到京城。

恍恍惚惚间。天似乎渐渐变黑,乌云密布、大风将起,陈煦一个人走在街上,街道有些陌生,风有些冷。他撑着伞,拐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

小巷的尽头是一睹破败的青砖墙。砖墙上长满了青苔,cháo乎乎的滑不留手,陈煦没有跳过墙头,他滑倒在墙根下,身上沾满了青褐sè的污泥。

陈煦干脆坐在墙角处,他怔怔的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大团蚂蚁仿佛沸腾了的黑sè的岩浆。陈煦有些痒,他也感到冷,抬头却看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