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向晚,陈煦像往常一样往家走去。

走到家门口,看着熟悉的家门,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明天早晨,他就要离开家前往德胜门“守株待兔”了。面对满朝文武,陈煦铁血、强势,内心却不无忐忑,这些rì子虽然做了很多准备工作,这毕竟是他第一次走向真正的战场。

每个人的第一次都难免会产生紧张的情绪。

大风起兮云飞扬,战端一开,胜也好、败也罢,京城九门之外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是不可避免的事儿,前生今世,陈煦见惯了生死,他原以为他的心已坚如磐石,然而随着脚步迈过门口,他竟感到丝丝伤感。

他有父母妻儿,士卒们同样也有父母妻儿,想想会上他说过的话,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然而能归来的又会有多少人?天sè黯淡,起风了,陈煦感到了寒意在心头蔓延……

“大人,俺要投军。”

一个惊雷似的声音打断了陈煦的遐思,下一刻,董大兴魁梧的身影出现\ 在他跟前。

“你的伤好了?”陈煦打量了董大兴一眼问道。

“好了,全好了,俺娘子要俺当面谢过大人的救命之恩。”

董大兴言及于此,他竟要给陈煦叩头。陈煦伸手托住他的胳膊,壮得跟头驴似的董大兴竟然跪不下去。董大兴已非昔rì“吴下阿蒙”,养伤这段时间,他直接或间接的听说了好多关于陈煦的传闻,尤其让他热血沸腾的当属陈煦率领区区几百人在塞外草原上纵横驰骋——取阿剌知院首级、救正统皇帝xìng命顺便搅得瓦剌数万骑兵疑神疑鬼。

董大兴与妻子“分析”过陈煦在战斗中起到的作用,想想他的小身板,他原以为他靠脑瓜吃饭的,现在忽然意识到,陈大人不仅头脑好使,身手应该也不赖,只不知他打不打得过自己……

“俺想追随大人鞍前马后,杀敌报国。”董大兴执着的重复道。

陈煦皱了皱眉头。董大兴的想法固然是极好的,然而这种时候想付诸于行动却是极其愚蠢的。陈煦不怀疑董大兴经过严格训练会成长为一员悍将,可他现在却是彻头彻尾的新兵蛋子。

新兵蛋子上战场跟处男进洞房xìng质差不多,不仅不容易刺中目标,还他妈的容易早泄。陈煦知道明天过后将会死很多人。但他也希望这些人死得其所。像董大兴这般纯粹给敌人练手,他心里一百二十个不赞成。

“你说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董大兴不善言辞,尤其被人问起来,心里着急。嘴巴就容易结巴。董大兴低着头看向转角处,陈煦顺着他的目光,他看到一个俏生生的身影,他知道那是董大兴的妻子谭氏、知书达理的少妇。

“怎么?这种事情也需要你的娘子帮你决断?”陈煦声音不算大却足以传进谭氏耳中,“我突然想到一句诗。闺中少妇不知愁,chūnrì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sè,悔教夫婿觅封侯。”

“啊?啥意思?!”董大兴茫然道。

陈煦看着董大兴的表情,他有种对牛弹琴的悲哀,幸亏不远处还躲着一位,否则他这“千古名句”肯定就明珠暗投了。

谭氏知道陈煦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她一面体味着诗中的哀怨一面踩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民妇见过尚书大人。”谭氏低着头冲陈煦福了一福。

“我提倡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却不提倡那种将战争当做进身之阶的投机行为。这场赌博赢面不大。”陈煦摇了摇头,“你识文断字,懂得的道理远比他多,晚上好好开导开导他。”

陈煦指着董大兴说道,言罢。他迈开大步朝内院走去。

山雨yù来风满楼,自听说也先大军南下的消息,陈莺儿心里就仿佛藏了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的胆颤心惊。陈煦忙于公务。周乾这些rì子每天都来伴着陈莺儿,看着他对母亲的呵护。陈煦心中对他的积怨消融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