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止一次的重复的告知自己,万物归宿,千灵还在,我的千灵还在。

可每当我望着千灵空荡荡的屋子时,泪总是不由自主的落下来。花枯了,万籁俱寂。哭什么?我的千灵还在,我不可流泪。我强撑着双眼,可是脑海越是沉浸在千灵的回忆当中,再醒来时,又便是满目的泪痕。

罢了罢了。

我的小姑姑不在了,我为何还要留下。

小姑姑说,她要带我走,走去任何地方,走去热闹之地。小姑姑说过,她喜欢人多的地方,喜欢看尽人间的事态风流,喜欢尝尽一切人间美食。既然如此,我便替你去看。

人间美食,我便替你去尝。

我只遗憾,当我学会千百菜肴之时,你却不在我身旁,尝着我做的手艺。

我不是未想过想随你一同离开,但那白鬼说,你很有可能还活着,只是不知在这世间的何处。

无论多久,我都要寻得你。

我的生命,都是为了小姑姑而存活。

哪怕最后老态龙钟,雪鬓霜鬟。我都只为寻你。

只为再见你一眼,再唤你一声:“小姑姑。”

于是,当我一遍一遍地在人间徘徊之时;当我注意到一年又一年过后,我的容貌再未做改变之时;当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长到我这样大之时;当有些人开始议论我之时。

我便知道了,小姑姑当时拼了性命的送与我体内之物,那些人冒着被凌玦烧死的危险,想要争夺之物。

那便是人人想要得到的长生。

长生。孤身一人,时光永止。

长生。容貌不变,不死不灭。

长生。生无止境,再无轮回。

因为长生,他们弄没了我的千灵。

我因为千灵,没了年龄,得了长生。

那些人啊。

我必当会为他们对千灵所做之事,付出代价。

自千灵在时,我从未离开过那个地方,我认为那里是我的故乡,是我和千灵的家,可事已至此,那里也成了我无法面对之地。

我离开了,也回不去了。

一个人茫然无措的游荡,不知所到之处是何地,不知该去往何处去追寻凶手。闭上眼,再一睁眼,又是一处陌生之地。

有个带着面具之人近来一直跟着我,她也身着一袭红衣。我在注意到她之时,才猛然发觉我自己身上的红衣早已失去了当日的色彩,破烂不堪,看到了她,我才又想起了我当年的风采。

失神的望着水面里的自己,发丝凌乱,一身污渍,破烂的衣物挂在自己的身上,就算是我自己,也会下意识的避开的那种人。

连乞讨者都不屑于搭理的那种人。

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无声的叹息。我竟是,活回了最初还未遇千灵时的模样。

她给了我新衣服,让我去清洗自己。

她问我,想复仇么。

想复仇,就随她走。

恍惚我面前的一片虚无之中忽然敞开了一条明亮的道路,唯一的一条路。我本能的,跟了她走。

他们都称她为:“尊主”

她教我用剑,她教我杀人。

她说:你变强了,才会让仇人偿命。

她说的对。

我拼了命的变强,拼了命的杀掉一些阻碍我的人,直到他们看到我时,露出畏惧的眼神。

我从未见到过面具下的她是何模样,直到她在某天归去,把象征尊主之位的骨牌传与了我,消失的再无影踪。

组织中的人都说,尊主已逝,只是为在众人心中留下一个完美的身影。

我承认,她很厉害。我也从未相信她已逝,因为我知道,这二十年里,她与我一样,未有丝毫的变化,即便我未能看到她的面容,但我始终都能够感受的到。

没人知晓她的姓名,即便是我。

我又离开了,带着她给我的骨牌。一袭红衣,离开了。

我又游离在人间,尝尽美食,寻找着那些人的踪迹。不再去理会手下的人。

直到我停驻在一家当铺的门前,望着那一块门匾。

痕墨当铺。

“姑娘,您想要当什么?”里面的伙计出来。

“你们掌柜的是谁?”我带着那些杀了人之后的煞气,冷漠的开口问他。

伙计愣了愣,似乎觉得自己触及到了哪位大人物,急急忙忙去了后院,叫来了一人。

一男子。

我垂下眉。果真……不是么?

“姑娘可是来找我家掌柜的?”

我抬眼,收了煞气,一双慵懒的眸子缓缓的注视着他:“你不是掌柜?”

那男子不知为何红了脸,一双眼睛想看,却又不敢看我:“实不相瞒,我只是代掌柜的管理此铺子,掌柜的本人,我也是从未见到过。”

“是麼?”

我忽然勾起了唇角,一眼魅惑,透过了这男子,望向了远处。想着,似乎,我认识之人之中,都是非常人可比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