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钟意睡得很不好,她梦到了车祸现场,也梦到自己痛不欲生的父母,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钟意在梦中哭得泣不成声。

她哭着醒了过来,脸上全是眼泪,此时天刚蒙蒙亮,四周静悄悄的。

钟意借着微弱的天光,伸出双手,愣愣地看了看,又转着头看看四周,知道自己虽然捡回一条命,却是回不去了,对父母的养育之恩,她也无法报答了。

想到父母,钟意又小声地哭了一场,才平静下来。她用力搓搓脸,说服自己接受现实,起身下了床。

昨天她是和衣而睡的,并不需要再穿衣,钟意直接坐在了梳妆台前,瞪着那面铜镜发愣。

镜中的女子一头长发,乌发如墨,直达腰间。

这么长的头发,她怎么有能力梳成昨天那样的发髻呢?

这么长的头发……

钟意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主意。

古人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古代人对头发是非常宝贵的,不能轻易剪毁。可钟意是现代人,剪头发对她来说,不过是换个发型罢了。

再说古代也不是没有卖头发的例子,评剧《秦香莲》不就有这样的唱词么?“因荒旱饿死了公爹婆母,为妻我剪青丝换芦席葬埋尸骨……”

饿都要饿死了,还管什么头发啊。

所以钟意二话不说,干脆地把本尊的三尺青丝齐着耳朵给剪下来了。

钟意晃晃脑袋,觉得自己轻快了不少,她来了兴致,对着铜镜,给自己细致地剪出了刘海。

这就是个bobo头嘛。钟意有点乐了,也太前卫了——走到外边,不被抓起来治个有伤风化罪才怪。

钟意又从衣柜里翻出一条秋香色汗巾,当头巾将自己的头发包了起来。她上下看看,对自己的形象很满意。

她去后院摘了一串葡萄,从水井里舀了一瓢水洗干净,填饱肚子。看天色还早,钟意开始收拾大堂,将那些断掉木头栏杆什么的,都捡到了厨房,堆在一起当柴火用。

只要有事做,她就能踏实下来。

此时天已经放亮,街上开始传来小贩、货郎吆喝的声音。

钟意一边打扫大堂,一边支起耳朵仔细听那叫卖声。

“针头线脑、各类香粉头油——”听到这样的声音,钟意立刻将酒楼的大门打开一条缝,“货郎小哥,小女子有东西要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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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郎走了,挑着的担子上,有一大把上好的头发,看上去挺高兴。

卖了头发的钟意,却瞧着面前的铜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戏剧里演的都是骗人的,什么卖头发葬公婆呀,人家货郎小哥看到她的头发,先把她数落了一顿,大意是宁肯上街要饭,也不能剪掉头发,然后只肯给她十枚铜钱。

离钟意的预期差得实在太远了些,她本以为就凭本尊的这一头乌发,一两银子很容易就到手了呢,结果才卖出了百分之一的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