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地方在于,这支热血上头、忽然变得信心十足视死如归的部队明明已经做好了与更多追兵血战到底的准备,却在到达森林前都没再遭遇战斗。在安泰利军队壮士断腕般的焦土政策下,帝国的后续入侵大军被迫等待己方粮草后勤到位,因此迟迟没有跟上完成闪电突袭的先锋部队。孤军深入的五万帝国军队只能把兵力用在围攻城镇和要塞等重要目标上,在战线已经拉开到一定长度的情况下,实在没法为追几支难民再加派更多人手。

“殿后部队”在这样的环境下前往卡文霍尔森林,一路上又零零散散陆续收拢了大堆被打散的残兵败将和逃跑的新兵,人数迅速恢复到一百多、再渐渐壮大到二百人……等到无名路口血战结束两天后,他们已经成了一支颇有卖相的殿后部队:人数接近四百,步履稳健、队形井然有序,凑了不少战马的他们甚至像完整的建制部队一样重新布置起放哨巡逻的斥候。他们不紧不慢地跟在跑得最慢的那支难民屁股后头,像一支押送队一样大摇大摆底气十足……根本看不出是一支由隶属于不同领主的残兵败将组成的乌合之众。

侦查和巡逻当然是有意义的,斥候们在日常巡逻中很轻松地发现了先前那支被击退的米德兰部队——就尾随在殿后部队后方几里远处,看起来依旧没死心。他们费不少时间等来了另一支差不多规模的追击部队,但好不容易凑齐了近两百人壮起胆子追近,发现面对的居然是人数又增长、依旧是他们两倍多的安泰利殿后部队。

若不是被之前那场战斗打疼,面对撤退中的安泰利军队,哪怕只有对方十分之一的人数这帮骑兵也敢冲上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创造以少胜多的战果。但现在,虽然“殿后部队”的人数只有他们两倍,虽然其中大半是步兵,但这支“战无不胜”的红衣军队一直到最后也没敢主动发起攻击。

终于,卡文霍尔,安泰利最大的森林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

比起自然生长的树木,人为的东西总是更容易吸引视线——大量搭建在森林边缘的帐篷一下抓住了他们的眼球,随着靠近,声音和气味也飘了过来。

吵吵闹闹,人类和家禽制造的噪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首杂乱无章的交响曲,孩子独有的欢笑声夹杂其中尤为明显……空气中还能嗅到阵阵食物和屎尿的味道——要生存,人们要有地方呆,也需要进食,然后又需要解决生理需求,于是便形成了此刻他们面前的东西,一个难民营。

“这里就安全了吗,为什么他们不穿过森林继续向前?”

“不清楚,但他们既然敢在此就止住逃亡的脚步,必然有其原因。”

他们很快明白了原因,再靠近一些可以看见森林外几百米的空地上更多的帐篷扎堆在一起。和难民们所住的那些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些帐篷的样式更单一,排布也更整齐,外围有木墙围住,还有放哨的木制岗楼……

一个安泰利军队驻扎地,数千执行战略撤退的王国南方军队至此不再继续北逃,而从各地赶来响应号召准备履行封臣义务的无数大小领主也正带着有生力量源源不断到达,安泰利军队预备在这一线展开反击,而米德兰先锋军的主要兵力仍然分布在南面安泰利故意让出的宽广纵深里没有集结,这里暂时安全了。

……

很快他们就进入了臭烘烘,熙熙攘攘的营地,穿越帐篷、篝火堆和畜棚之间,罗德所在的部队很快就成了难民们的兴趣焦点——因为粮草紧张,米德兰的骑兵追击劫掠部队相当活跃,最近甚至都已经出现在军营南面视线范围内,而此地军队的指挥官又缩头乌龟一般拒绝分兵南下接应难民和溃散的其它王国军队,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他们这样一支看上去还算体面的队伍抵达这里了。

人们聚集过来,速度快得难以置信,然后他们中很快有人发出呼喊,有人尖叫起来,还有人狂笑甚至哭出声。依靠过人的听力罗德很快就弄清了是怎么回事:早些抵达这里的难民们在自己这一行人以及同时抵达的最后一批难民里发现了亲人。本以为生死两相隔,却惊喜地发现人还活着,喜悦和泪水交织不尽。

这亲人相聚的场面打动了罗德,他想念起父母和洛伊来,他甚至开始考虑,自己也许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回到“家人”身边,继续享受原先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