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宓爷,林小贱那一句娘娘就卡在喉间了,说:“六爷吩咐,不许。”

圣旨刚下来那会儿,华乾殿有个宫人唤了一声来着,当时宓爷的脸就冷了,后来林小贱就再也没见过那宫人,指不定被那个什么老六老七的给灭了,这一声娘娘,他敢吗?

林小贱不敢!

那厢,闻柒已经咬牙切齿了,金算盘敲得甚响,骂道:“你个胡三汉!”

林小贱一愣:“胡三汉是谁?”

燕宫第一万事通,真真是孤陋寡闻了。

闻柒森森一笑,吐了两个字:“叛徒。”

说到则一茬,林小贱又想到了一茬,前些日子里,华乾殿里还有宫人也无故消失了,是个女官,说是以前伺候过皇后来着,调来华乾殿还没几天,就去了浣衣局,又没几天,听说充了军妓,这得犯多大事儿才落这么个下场啊。

就犯了一事儿:叛徒!

林小贱哆嗦了一下,乖乖喊:“娘娘。”

闻柒眯着眼笑得慈眉善目:“乖。”哄小狗呢?哄完小狗,继续敲算盘。

这都第四遍了,还能算出花来?

闻柒抬眸,笑开了花:“都在这?”

这笑……笑里藏刀!

“各个宫送来的都在。”林小贱思忖一番,“因为宫里办丧事,好些小主便没送来贺礼。”

贺礼这玩意,也是你情我愿不是?还能强取豪夺?

闻柒放下金算盘,拿起未央宫送来的贺礼锦盒,瞧了又瞧:“羞花啊,差人去各个宫里走一趟,表彰一下咱皇后娘娘红白分明的壮举。”眼眸晶亮,绿油油的,“瞧瞧这玉如意,成色多好。”

你说,这皇后都送了,人都上门讨了,还能不给?这主子,啥都能强取豪夺了去。

林小贱也是醉了:“是。”

又不大一会儿,华乾殿的门槛都让人踩破了,后宫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那是一个接着一个来贺喜,便是冷宫里那些也没漏,这贺礼装了几十个箱子。这可忙坏那对姐妹了,金银珠宝什么的,重,宓爷差来的两个丫头会功夫。

这对姐妹,说是前几天对着天骂了句爷是混蛋,闻柒才让姐妹花从偏殿搬来了主殿,从今以后,不认宓爷不认娘,就认闻柒,连爷都敢骂,训得是服服帖帖。

“两位姐姐别忙活了,来,这里坐。”

闻柒笑靥如花,姐妹花战战兢兢:“主子,属下叶九,主子唤属下老九就好。”

“属下老十。”

叶九性子沉稳,叶十毛躁,一动一静,眉清目秀的,真真是两朵娇花。

“老九老十?”闻柒拉着姐妹花坐在身边,“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哪个这么没情趣,糟蹋了这俏生生的脸。”

宓爷啊……

程大,齐三,梁六,叶九,叶十……张六十三,赐是六十三个名了,哪个敢说爷没情趣,叶家姐妹花不敢,不吭声。

闻柒和颜悦色的:“如花啊,似玉啊,来,和姐姐说说你们多大了?”

得,如花、似玉,这名就这么赐了,加上闭月羞花,一桌美人,多有情趣。

叶九一如既往地沉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属下十八。”

“十八啊,”闻柒立马笑眯眯,“十八好,十八一枝花。”眸子一转溜,贼亮贼亮的,“有对象了不?”

怎生有股子诱拐良家闺女的味儿,林小贱可劲嗅了嗅,竖起了耳朵。

叶九摇头:“没有。”叶十跟着摇头。

闻柒打了个响指“这感情好。”端着杯茶凑过去,“家在哪里?可有高堂?兄弟姐妹呢?”

这唱得哪出啊?

叶九一一作答:“北沧鹩都,朝臣遗孤。”

闻柒重重叹了一句:“诶,不容易啊,这年头遗孤难混啊,看看我就知道了,哎!伤心事咱不说。”掬了一把伤心泪,闻柒眸子一溜,春花灿烂地笑,“如花啊,觉得我家羞花怎么样?”

林小贱石化,目瞪口呆。

闻柒瞟了个眼神过去:“瞧瞧那小模样,多俊俏。”

“咳咳咳。”

林小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叶九面不改色万年冰山不见消融。

闻柒小脸一转,笑得和迎春楼的妈妈一般:“似玉,我和你说啊,别看他一小太监,他可是公鸡中的战斗机,想他当初阅尽宫中美人沐浴,可说是百花丛中——”正说得来劲,那厢遁了,闻柒吆喝,“诶诶诶,你哪去啊。”林小贱马不停蹄,闻柒回头,掩着嘴笑,“瞧瞧,还害羞呢。”

林小贱一脚踩空了门槛,一个趔趄,脑门一滴汗,抬头,咋觉着这乌云密布的天还这么扎眼呢,他想起了前几日主子挂在嘴边的那小调: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里头,似乎更融洽了,原本拘束的叶家姐妹也会偶尔咯咯地笑,当然,前提是挖出了林小贱当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比如,林小贱色诱老太监以保宝贝蛋。比如,林小贱一边滴鼻血一边擦着某娘娘的背还一边说:娘娘,瞧瞧这水,上好的胭脂就是红。比如林小贱曾有个老相好,那老相好知道他是个伪太监,直接甩了然后就傍上了当初林小贱色诱的那个老太监……

林小贱听着那是泪流满面,主子啊,讲别人的血泪史能不能别笑那么大声?人家也是有尊严。

这心声要是给闻柒听去了,定要来上一句:尊严?你不是给那老太监了?还是给那一池红色胭脂水了?

里头,正是火热,闻柒问了:“不满意?”

闻柒大手一挥:“改日让我家闭月给你瞧瞧。”

闻柒一扯嗓门:“话说我们家闭月啊,那可是真男人啊,那张小脸长的……啧啧啧,瞧把九章王迷的,那美男裸图都给挂上了……”

之后,是大燕第一统领的血泪史,林小贱抹一把泪,贴在门上,不厚道地掩嘴笑了,哦,原来九章王与统领大人有一腿啊。

这里就不得不提闻柒坑蒙拐骗统领大人那一段了。

那是一个夜深人静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闻某人扑通一声跳下来莲池,对着岸上的宓爷皮笑肉不笑:小宓宓,乖乖哒,等着爷来调教你。

那次闻柒游水遁了。

半刻钟后,莲池的另一端,一人儿拢着贱湿答答的衣裳,打了个喷嚏:“妈蛋,冷死老娘了。”

隔着莲池,有一人影,身着戎装。

闻柒吆喝了一句:“站住!”

是个男子,持剑,只道:“御林军统燕无吝领奉命巡宫。”

燕无吝?闻柒仔仔细细打量,风一吹来,她打了个哆嗦,想也不想:“你把你的衣服扒了给我。”

统领大人面无表情,纹丝不动。

闻柒摆摆手,笑眯眯:“不用害羞,你不穿衣服的样子我见过,在九章王府。”

燕无吝骤然凝眸:“我若在这杀了你,不会有人知道。”

闻柒笑着:“我可是你的恩人,燕修将你不穿衣服的画像挂在了九章王府的金库里,可是我一把火烧了九章王的金库,那个老变态用一堆金子砌了一堵墙,挂了上百幅美男裸图,险些刺瞎了老娘的眼,妈的,都举不起来了,还好玩攻受大战,那口味可真重,要不是老娘——”

铿!

话音还未落,剑已出鞘,闻柒湿答答的头发落下一缕。剑光笼着的男人依旧面无表情,唯独眸子森森甚过这严冬。

寒冬腊月的,闻柒汗涔涔:“无吝兄台,咱有话好好说,你的秘密我保证不说出去。”

保证?咱别当真,这厮的保证靠得住,什么品种的猪都能上树。

剑尖一转,直指闻柒,燕无吝道:“我只相信死人不会说出去。”

这位兄台来真的!

闻柒扯嘴,笑得僵硬:“相逢就是有缘,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瞧着燕无吝面色不改,赶忙说,“你把你的命给我,我把燕修的命给你。”

燕修二字一提——

“铿!”

剑已经抵在了闻柒咽喉了。

靠,黑灯瞎火的,她也不能摄魂啊,闻柒眸子转悠了几圈:“兄台圣明,那燕修的命自然是不值你的命,不过我刚好有一值钱的玩意呢。”

燕无吝眸光森冷。

传闻大燕第一统领,不认爹来不认娘,只认自个手里的剑。

闻柒猫着手,在怀里掏啊掏,那剑近了近:“兄台别手抖啊。”眸子一亮,从最里衣里掏出个玩意,摊开手,“换你的命如何?”

莹润似玉,龙头虎尾,指环一般,一令龙虎号天下……

剑落下,燕无吝微怔:“你如何知道是我?”

闻柒把转着手里那一令天下的玩意,漫不经心的调调:“世人皆捧高踩低,闻国公府一朝落殁,闻人凤生前何等风光,死后黄土白骨却凄凄惨惨,大丧之日,出葬之前,灵柩前只燃了三炷香。一炷凌国公,二炷慕老右相,这第三炷香,”笑着看燕无吝,“御前第一统领燕无吝。”

燕无吝一言不发,灼灼相视。

她道:“你与燕修不共戴天,却忍得私怨入了九章王府吊唁,不若右相、凌国公,表的是久时交情,而你表的是知遇之恩,是铁骨忠心。”勾唇一笑,闻柒弯弯眸子似月半,字字调笑却掷地有声,“你这大燕第一统领,便是那隐匿于世的闻家龙虎军,我说得可有差错?”

片刻沉默,燕无吝持剑,双膝跪地:“龙虎军第三军统无吝,参见主子。”

便是对那九五之尊的炎帝,这大燕第一统领也不曾弯下双膝。

闻柒笑了,上前,扒了男子戎装外披风:“乖。”

就是那晚,大燕第一统领走上了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不归路。那就那晚,闻柒披着件男子披风回来拍了拍林小贱的肩说:羞花啊,我给你找了基友,唤闭月,和你是天生绝配……此处省略滔滔不绝。

诶,扯远了,且说当下。

那统领大人的血泪史闻柒讲得是斗志激昂义愤填膺,她站在软榻上,一脚踩在了案桌上,道:“那老色胚玩了强抢民男,还玩霸王硬上弓,我家闭月一刀过去,直接削了九章王的宝贝,嘿嘿,现在知道九章王到现在都没有子嗣了吧,我家兄弟有木有很威武,有木有很男人……”

叶九叶十姐妹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此后,全是表彰统领大人如何威武如何男人的说辞,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林小贱听得也是一愣一愣的,这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啊?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闻主子天马行空天南地北热血沸腾地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话锋一转:“如花啊,过来和姐姐说说。”拉着叶九,姐姐妹妹的别提多熟络了,“丰胸秘笈有木有?”

叶九冰山面瘫脸一红,半天接不上话,喘着气,胸前波涛汹涌地刺瞎了闻柒的眼。

又转个头,闻柒对着叶十笑得春风得意:“似玉啊,我听你家宓爷说,燕京那贵得流油的侬坊是咱家宓爷的地盘,你们姐妹不是掌管着嘛,姐姐最近手头有点……咳咳咳,和我说说,那小金库藏在哪了?”

殿外,林小贱耳朵贴近了。

“林羞花,不许贴墙!”

林小贱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后退,隐约听到那厢扯犊子:“咱姐妹谁跟谁,有啥不能说的不是?”

闻柒正色了:“北沧那娆姜皇后怎生隔三差五差使臣来大燕质子府?”

擦,敢情前头那红娘计与血泪史都是铺垫,先将人绕晕了,再来个重磅出击。

娆姜皇后啊……

林小贱弱弱地唤了一声:“主子。”

闻柒一句骂过去:“叫什么叫,叫/春啊。”又拉着叶家姐妹,慈眉善目的,“来,和姐姐说说,南诏娆姜和秦宓有几腿。”

前头都是浮云,这才是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