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柒挥挥手:“不用。”嘴角一咧,笑得高深莫测,痞气至极,“准备准备,本宫要侍寝。”

林小贱眼皮一跳,完了,要出大事了。

漪兰殿里,齐三从老远便一声喊:“爷,出大事了!”

秦宓眉头一皱:“可是长乐殿?”

齐三瞧了一眼一边的惠妃,惠妃抬眸,略微苍白的脸上,晦涩不明,梁六回:“是。”

秦宓摇着指尖茶盏,未饮,唇角稍稍提了几分:“爷家猫儿怎了?”

“炎帝翻了闻主子的绿头牌,内侍局给长乐殿奉来了合欢酒,闻主子要、要,”梁六声弱,心肝儿掂不稳,“侍寝。”

秦宓眉头一皱,细看,那手中的茶漾开了一圈一圈的涟漪:“总不让爷省心。”

语气,三分无奈,尽余柔情。

“秦宓,你说,莫动了情。”惠妃似笑,唇边凄凉,她轻叹,“你看,你也做不到。”

秦宓,动了情……

他是世间最寡情的人呢,那时,惠恭长公主和亲大燕,遇太子于燕宫外,次日,她便入宫下嫁炎帝为妃,他只说了这四个字,莫动了情……

红尘世俗的劫,终归连他也逃不了,何况他人。

秦宓眸色微冷,只说:“爷让人送你回北沧。”

“我、不、回、去。”一字,一顿,尽是决绝。

秦宓放下茶盏,起身,眸子不曾抬起,淡淡道:“你若留下,爷明日差人送药过来。”

“秦宓!”她惊恐,她不可置信,抚着腹部,菱唇咬得发白,她字字艰涩,说,“求、你。”

秦宓未曾停下脚,字字都冷漠:“你忘了,你是北沧的公主。”

惠妃重重跌坐在地,敛眸,泪如雨下,抬手缓缓拂着腹,微颤哽塞:“对不起,母妃保不住你。”

这夜,有人断肠,有人抓心。

不过半个时辰,宫中无人不知炎帝翻了皇贵妃的绿头牌,这下,可出大事了。

“殿下!殿下!”

常湘殿外一声一声急促,殿中,燕湘荀一把掀开寝帐,衣裳都顾不上穿,慌忙急事地穿鞋子,嘴里吼着:“闻柒又捅出什么幺蛾子了?”

近来,只有喊一句出事了,咱殿下就失魂落魄了,便如眼下这般德行。

小喜子擦擦脑袋上的汗:“皇贵妃娘娘要,要,”有点怕怕,声儿很弱,“侍寝。”

靴子一歪,没穿进去,燕湘荀抬眸大喊:“闻柒!你——”气急败坏,无语了良久,又一阵大声嚷嚷,“秦宓呢,秦宓死哪去了?”脑袋上,青筋都出来了。

殿下,咱不要这幅被婆娘红杏出墙的表情好不好?小喜子汗滴滴:“秦六爷不在长乐殿,而且,”那边,半天,殿下的靴子还没穿上,小喜子上前,搭了一把手,继续胆战心惊地牙关颤抖,“而且内侍局的宫人已经去长乐殿侍候娘娘沐浴净身了,这会儿,衍庆宫的轿子怕是要,要到衍庆宫了。”

燕湘荀一听,一脚踢过去,蹬了那只已经穿进去了一半的靴子,怒极败坏:“该死的!就没有一天让本王睡个好觉。”起身,随便扯了件袍子就往外走,“快差人去琉华宫请母妃。”

说完,光着一只脚,说走就走。

“殿下!”小喜子抱着一只靴子哭了一顿,上前追去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长乐殿里,闻柒端着茶杯,已经喝了好几盏茶了,撩着眸子,往浴池里撒花瓣玩儿。

“主子,常湘王殿下来了。”

闻柒放下茶杯,笑了:“瞧这孩子,就没一天安安分分睡个好觉。”揉着眉心,摇头叹息,“头疼啊头疼。”

常湘王殿下睡不好觉也不知道是托了谁的福?林小贱都懒得吐舌,问:“要不奴才去打发了他?”

闻柒摆摆手:“不用。”抓了一把花瓣凑在鼻子上嗅着,眯着眼一脸惬意,道,“长夜漫漫,本宫自然要好好招待他。”

好好招待……

殿下,保重啊!林小贱蹲墙角去了。

那厢,将一篮子花瓣都撒池子里了,对着忙活的几位宫人说:“几位嬷嬷辛苦了,来来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嬷嬷们表情都没一个,一群都走到闻柒面前,一板一眼地说:“娘娘,时辰到了,该更衣了。”

瞧这架势,多像逼良为娼啊。

闻柒懒懒翻了个身,将案台上的烛火移近了些,抬眸,笑意嫣然:“来,瞧瞧娘娘的眼睛。”

这一瞧,心魂没了。

杏黄的烛火,笼在她眸间竟是深深的暗红,她哄着:“乖,谁让你们来的?”

“皇后娘娘。”

这婆娘!闻柒有点想揍她了,不爽地皱眉:“那个婆娘,骨头不痒了?”

不痒?据说皇后娘娘今个儿一下午都泡在水里,未央宫来来去去就那一句:本宫痒,痒痒,痒痒痒……

林小贱瞧瞧那烛火,瞧瞧主子的眼睛,惊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妖术吗?果然,是妖妃!妖妃啊!

眸子更红了,闻柒问:“让你来做什么?”

那嬷嬷神色木讷:“皇贵妃娘娘不贞。”

不贞?这脏水泼的……闻柒干笑:“呵呵。”嘴角一抽,吐了两个字,“欠抽!”

林小贱双手合十:皇后娘娘,保重!

这时,殿外一声怒喊:“闻柒!”

常湘王殿下看来很急很急啊。

“嘿嘿。”闻柒一笑,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眼珠子一溜溜亮晶晶的,很贼,“正好,来了个贞的。”

林小贱摇头:殿下,再三保重啊。

闻柒往软榻里一坐,哄着那群老嬷嬷:“听话哦,好好给美人检查检查。”她露出一颗小虎牙,阴森森,“他可是个雏儿哦,你们要记得温柔些。”

那群愣愣,愣住,似懂非懂。林小贱懂了,皇后娘娘要内侍局查主子不贞,主子要内侍局查殿下很贞!一国皇子,按在洒满花儿的池子里,查那……

哦,风中凌乱了!

闻柒小脸一变,眸间哪里还见本分阴翳,全是快要盈出来的欢喜,抹着手绢转身:“哎呀,皇儿大驾光临,本宫有失远迎啊。”

燕湘荀一把掀开珠帘:“闻柒,本王不许你侍寝!不许!”

瞧殿下,一袭黑色貂毛披风,里头……素白里衣,靴子穿着,袜子露着……

林小贱也是醉了,殿下啊,咱多少先自理了,再来耍大爷。

闻柒呵呵直笑,很欢快:“不许啊?那要不,”眸子转了转,笑着,一本正经,“让你来?”

他要能替她,那还用说!侍寝能替吗?燕湘荀直接走到软榻前,微微俯身,盯着闻柒,柔美俊逸的小白脸黑了好几分:“你听到没有,本王知道,只要你不肯,你一定有办法。”

嗯,他倒了解她。

闻柒点头,意味深长:“确实有办法,不过,”眸子转悠到燕湘荀脸上,语调一转,九曲十八弯,“要不要帮忙啊?皇儿~”

这模样,坏,邪,痞!

燕湘荀眉毛一跳:“你想做,做什么?”声音竟颤了。

好像好像火坑的赶脚啊。

闻柒继续掐着各种矫揉造作:“本宫想问皇儿借样东西,不知皇儿可否慷慨解囊?”一双小手搭上燕湘荀的肩头,轻拂了几下。

燕湘荀看着那小手,白生生的脸一红,眸子乱颤:“什、什么?”

闻柒勾勾手指:“过来。”

燕湘荀过去了,连犹豫都不带犹豫一下。

闻柒凑在燕湘荀耳边:“美色。”

吐气如兰过后,一抬手,狠狠一劈,闻柒一闪身,燕湘荀栽进了软榻上。

闻柒拍拍手,笑眯眯:“乖乖哒。”

燕湘荀蹬蹬腿,动不了,磨牙,吐出两个字:“闻、柒。”

闻柒的火坑常湘王都跳了多少次?林小贱数着数着,叹息,诶,好了上伤疤忘了疼,大概说的就是常湘王殿下。

闻柒打了个响指:“姑娘们,上。”掩着嘴,暖昧的小眼神,“要温柔一点哦。”

然后闻柒掀开珠帘出去了,然后几个神魂颠倒的老嬷嬷围上去了,然后……

闻柒一边掏掏耳朵,一边竖起了耳根听着里面杀猪一般的撕心裂肺。

“闻柒!”

闻柒打了个喷嚏,摸摸鼻子,叹息:这孩子!

“闻柒,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你!”

闻柒继续打喷嚏,吸吸鼻子,摇头:何弃疗?求放过!

“滚开!”

“不许碰本王!”

“找死!”

“……”

“咚!”

“啊!”

一个人影砸到了门上,一口血吐上去,红了纸窗。

闻柒咋舌:“啧啧啧,战况惨烈啊。”揉揉手腕,“还好,力道拿准了,咱皇儿还是这么孔武有力。”

常湘王怒了,想必里头要血流成河了。主子这是借刀杀人?

嗯,是的!

林小贱问:“要不要去请元妃娘娘来,”想了想,不知道怎么措辞,很含蓄地说,“来收拾收拾。”

闻柒苟同:“嗯,要。”很郑重地补了一句,“让元妃姐姐来收尸。”

哦,借刀杀人之后,应该是毁尸灭迹。林小贱懂了。

“闻柒!”

“开门!”

里头,常湘王喊得好像很惨绝人寰,寝殿的门摇晃了几下,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