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天,脑子和身体累得一塌糊涂。

吃过晚饭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属于自己的时间,他拿起心爱的手工工具,想为心爱的人打造一个飞机场。手里摆弄摆弄着,就趴在工具台上睡着。

微尘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趴在桌上睡着。睡颜俊美,手里的工具还松松的握着。

她轻手轻脚走进来,把他手里的戳子拿下。小心地坐在一旁,凝神看他。

奶奶和股东们对他的要求和希望多如繁星。

陆泽阳在世的时候,绝不可能听他们这么摆布。因为泽阳不是陆西法,他生下来万千宠爱于一身,名正言顺就是继承人,不怕奶奶不把集团交给他。

陆西法不同,突如其来得到的幸运,始终让他揣揣不安,生恐辜负上天的恩宠。

他每一天的时间安排得满满,星期天都没放松。

上午去公司,下午练习高尔夫和网球。晚饭前,和外教进行英语的对话口语练习。临睡前,还要抽空看一看公司最近的财务报表,分析分析未来前景。

她不忍心叫醒,就这么好好地安静看着。

最近,他好忙,要学、要处理的工作堆成山。早出晚归,他们连好好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书房里安安静静地,不安静的是她的心跳。微尘注意工作台上摆着一些未晚餐的小房子。

她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小房子,把它们拿起来放在手上端详。

这是一个木头搭建的手工模型的机场,有跑道、飞机坪、飞机和泊车,样样东西皆是精巧无比。

这个飞机场和普通的飞机场不同,从空中看,它的平面是简洁鲜明的正六边形,像人的两个眼睛。内圈是机场的迎客面,有汽车和公交,把乘客送到登机门,外圈有飞机靠港接驳。

更叹为观止的是整个机场的所有结构,大到路网、连桥、跑道,小到天花板、地板、楼梯与家具设施的安排,都采用正六边形几何模数,贯穿使用于建筑的每个角落。

微尘看得有趣,如天真孩童一会拿起飞机在跑道上呼呼飞行,一会揭开机场的顶盖欣赏里面的陈设,直到陆西法醒来都不知道。

“这是你设计的机场吗?”她看着他,兴奋地说:“太棒了!”

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不是我。这是德国柏林泰戈尔机场。”

“德国的机场?你去过吗?”

“没有。”他耸耸肩膀,“以前是想去没机会去,现在是有机会没时间。”

他伸手拿起一架飞机放在手上,“德国柏林泰戈尔机场是一个冷门又被低估的机场。它建造于1965年,是建筑师辈出的黄金年代。”

“1965年?”微尘吓了一跳,问道:“它现在还在使用中吗?”

“在啊,不过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好的机场取代它。它就会慢慢消失。毕竟已经使用这么多年。”

他站在她的身旁,把飞机在跑道上模拟起飞,下降,靠近航站楼。一扫刚才的困倦,兴致勃勃地说道:“你知道吗?这座机场有着全世界最短的步行登机距离——30米。它所有的设计元素都指向一种建筑的乌托邦——六边形、非中心化、无隔离。无任何多余的商店和曲折的路径,使乘客可以方便快捷地登机、达到疏散。因为它所有的设计宗旨就是围绕飞行。一切以天空、飞机、乘客服务。”

他在大学学习了四年建筑,如果不是奶奶找到他,现在他已经在国外继续自己的建筑梦。从他接触、认识到这座机场,他就对它充满神往。

“不可复制的泰戈尔机场——代表自由。”他把飞机嗖地从她眼睛旁擦过,然后停在她的手上。

“六边形是世界上最美形状。”

微尘看着手上的波音飞机,好奇地问:“最美的形状不应该是代表金星和维纳斯的五角星吗?”

“五角星代表的是美丽,六边形代表的是无限。”

“怎么说?”

他笑着走到窗前,指着园中大树上啾啾归来的小鸟说道:“地球上小到蚂蚁、蜜蜂,大到非洲草原迁徙的角马,天空中的大雁,海洋中的鲸鱼,它们都是成群结队,高度统一,一致行动。最神奇的是它们的群体没有领袖,但是它们都知道该如何行动。而我们人类倘若没有人领导,就是一盘散沙。”

微尘轻笑,即使有了领导,许多时候还是一盘散沙。

“迷底就是,所有的动物在集体行动中遵循的都是一条非常简单的原则:它们在行动中彼此只看周围六个同伴的行为,只要和它们保持一致就行。所以,我们才能看到,罗马上空的欧洲椋鸟,像巨大礼花爆炸,在空中绽放,却能彼此牢固地粘在一起。然后又像一朵游动的云,飘到其他地方,继续绽放……仔细想一下,这个规律和斯坦利的六度分割理论又许多雷同之处。世界上所有不认识的人,最多只要通过六个人就可以互相知晓。即使到现在,依然有学者通过互联网证实地球上两个完全陌生的人,建立社交网络的最短路径平均只需要六个人。这在数学模型上被称为小世界现象。”

微尘饶有趣味的听他高谈阔论,她喜欢他侃侃而谈沉浸在自由的思想国度。

他的话刚停,她刚好走到他的身边,手指慢慢抚摸上他的衣襟,扬起热切的眼。

“陆西法,你到底想说什么?六个人,六边形……”

他凝视她的眼睛,伸手把她抱住,“微尘,我想说,其实我们早以认识,不过隔着六个人而已。”

她咯咯笑起来,为他蹩脚、难得的幽默。

“我不是开玩笑,”他把她抱得更紧一些,“真希望通过那六个人早一点认识你。”

微尘大笑,这个可爱的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