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吗?

她对面的贺兰夫人比昨日的精神好多了,穿着白色的高领编织毛衣,底下是墨绿色的海马长裙。

她那么瘦,膨胀的白色也没有让她看起来臃肿一点点。虽然手臂上仍在挂水,腿上却搁着编织书,她瞟一眼书,然后用细长的手指捏着精巧的勾针上下翻飞。

婴儿的漂亮小帽已经有了雏形。

她身旁的微尘无心编织,一条围巾勾得满是洞洞眼眼。

“今天贺兰先生不在吗?”微尘装得尽量很随意地问道。

“他有事出去了。”

“去哪?”这句问得有些急躁。

贺兰夫人微微一笑,靠近微尘的耳朵小声说,“景一想养只小狗,他去狗舍挑小狗去了。我们想给景一一个惊喜。”说完,她抬眼偷瞄仍在专心致志弹琴的儿子,“拜托,请为我们保密,景一还不知道哩。”

贺兰蕊字里行间的快乐,处处昭示着这是一家幸福的三口人。

微尘点头,手心里的汗密密渗出一层。她低头勾了两针,又问:“贺兰夫人是第一次来越郡吗?”

“是。”贺兰夫人绵绵笑着,“我的故乡也是一个小城,种植花卉闻名。最有名的就是玫瑰。各种各样的玫瑰,漫山遍野。我姓花,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所以爷爷给我取名叫花蕊。”

“你和贺兰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

贺兰景的钢琴声突然变得巨大,盖住谈话声。

“什么?贺兰夫人,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和夜……相识于一场误会。”

“误会?浪漫的邂逅往往来自误会。”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贺兰蕊笑了起来,脸颊微红,“我的意思是,按常理,我和夜是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人,现在偏偏在一起。就像一场误会一样,不该发生偏又发生。”

“不能在一起,偏偏又在一起,可见贺兰先生和你真是有缘分。看得出,他很爱你。”

贺兰夫人放下手里的帽子,悠悠地说道:“有时候太多的爱,对我而言是一种负担。”

“夫人为什么这么说?”天底下的女人只唯恐得不到丈夫全部的爱,她却害怕得到太多!

“因为我现在的身体——负担不起太多。”

“妈妈!”

贺兰景一突然的声音,吓得微尘把手里的勾针滑脱到地上。少年从钢琴前起身走过来,他高大的身影让微尘深有压力。

“我真是笨手笨脚。”微尘解嘲地一笑,扶着腰肢伸手去地上捡起勾针。“肚子一大,真是越来越不方便……”

“季女士,我来帮你。”贺兰景灵活地弯腰为她拾起勾针。

四目相对,他锋利的目光像刀片一样。

“谢……谢。”微尘收起勾针,也收回自己的目光。

花蕊微笑着看着她,“没关系,刚开始都是这样,多练习几次就好了。

贺兰景绕到母亲身后,双眸依旧凌厉地看着微尘。

这个少年,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微尘突然感到火心烦热,薄薄的汗从背脊上流淌下来。

她想到这温馨安详的楼板底下,梁泡泡正被关在幽暗的地下室就觉得万分可怖。

“季女士,你很热吗?”贺兰景问:“额头上的汗都流下来了。”

“喔……是的,有一点点……”她尴尬地伸手掩饰,手指微颤。

“贺兰夫人,你愿不愿意出去走走?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一起去划船,好不好?”

“这……”贺兰夫人停下手里的勾针,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有些为难。

“谢谢你的好意,季小姐。我母亲不喜欢水。”

“不喜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