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鹿山是江城市内最高的山峦,古有闻名天下的书院,也因为某些气势盖天的伟人而名震天下。

初夏的风还是有些微凉,再加上在山峰之上,贺兰蕊穿了毛衣、外套,贺兰夜仍怕她着凉。

“夜,我不冷!”贺兰蕊兴奋地直跳。

站在巨大的德国双筒天文望远镜304APO下的贺兰蕊如同一个小女孩,六月的初夏她仍戴着线绒帽子,头发很长,垂到腰际。

和五年前比起来,虽然依旧瘦弱,脸上却有了生气。

“为什么是这样?”她瞅了一眼望远镜镜头,然后很迷惑地看着身边的梁泡泡。

梁泡泡被冻得瑟瑟发抖。

真是碰了鬼!

在家睡觉睡得好好的,一觉醒来就到了山上。贺兰夜请人做客的风格一如既往的豪放。

贺兰夜一点不愧疚,也不觉得冷。着一件单衣站在风口也面不改色。

事情的来由都是因为梁泡泡用花蕊这个名字命名发现的小行星。

贺兰蕊知道后,当然很高兴。

请问,世界上能有几个人能用自己的名字命名星星。

所以,她想亲眼看看用自己命名的星星是一颗什么样的星星。

想法是美好的,不过就是——方法太蠢!

梁泡泡快被气死了!

看星星,你以为购置最好的天文望远镜就可以了吗?

简直天真!

现在的污染有多重,到处都是光污染,想看明亮的星星先请离开市区两百公里再说。

梁泡泡很想用脚踢荷兰夜的猪脑子,你能买得到最好的器材,能拨开漫天云雾!

山风吹得贺兰蕊的脸色泛白,面对曾经舍命救她的弱女子,梁泡泡不忍心说伤她心的话。而且那德制望远镜真真是好东西啊!好得她心肝都在颤。

“今晚想看小行星有点难耶,方位不对,城市里的光污染耶太严重了。如果你想看行星和星团,我建议你去新西兰的奥拉基库克山国家公园,它临近麦肯奇盆地,是全球最大、也是第一个暗天保护区。在那里常年能看到银河系卫星星系——麦哲伦星云。”

“真的!”贺兰蕊叫道,“我和夜明天就要离开,正好可以去新西兰。泡泡,你和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听到妻子的声音,贺兰夜的锐利的目光扫视过来。

梁泡泡赶紧拨弄着望远镜,转移话题:“喜欢星星也不一定要去那么远。小白可以从基本的星座看起。你瞧,夏季天空最明亮的就是天蝎座,它有华丽的尾巴,在星空中拖着长长的火红尾巴。像不像蝎子?还有天鹅座,它张翅欲飞,像只火鸟……”

微尘从一阵寒意中清醒过来,山风很冷,虽然身上盖着薄毯。惊醒的时候,皮肤上仍爬满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她打个哆嗦,把薄毯披在身上。

这是哪儿?

怎么在这儿?

是被人掳来的吗?

谁把她掳来的?

举目四望,发现自己在一辆房车中。

打开车门,不远处传来阵阵笑声,萤火虫般的灯光下,有人聚拢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

微尘摇摇晃晃下来,风在草丛间窸窣,山岗上的野草贴着她赤裸的脚踝,毛毛刺刺的痒感。

她扶着车努力清醒头脑,想要弄明白自己在哪儿,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微尘甩甩头,脑袋重沉沉的。

她赤着脚慢慢往远处的光亮走去,借着朦胧的月光,她分辨着他们的脸。

从模模糊糊到逐渐清晰。

她认得他们,第一个是贺兰夜!

高大的他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卓然挺拔。

微尘的脑子像灌入一股清凉的冷水,她定了定神,看见贺兰蕊,也在!还有……还有小鱼!

贺兰蕊正拉着小鱼的手,她们在干什么?

贺兰蕊想干什么?

情急之下,微尘捡起路边的一块石头冲了过去。

“放开小鱼!”她抓住贺兰蕊的头发,猛地把石头往她头上砸去。

“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一下、两下、三下,她压着贺兰蕊的头砸得稀巴烂,嘴里念念有词。

“小鱼,快跑!快跑——”

一旁站着的梁泡泡和贺兰蕊惊呆了,刚刚微尘冲过来的那一刻。贺兰夜眼明手快地把她推了一把。微尘跌跌撞撞朝着望远镜过去,把望远镜推倒在地砸个不停。

“小鱼,快跑,快跑——”

贺兰蕊在夜的怀里轻抖,“微……微尘这是怎么呢?”

一言难尽,一时也解释不清。梁泡泡跑过去,拉住微尘的手,叫道:“微尘,微尘,你醒醒!这不是贺兰夫人,这只是一架望远镜!”

“是她,是她!”微尘像着了魔一样使劲砸着。

“季微尘,你看看,你看看!”

“别拦着我,别拦着我!小鱼,你快走,快走!”

“微尘!”

梁泡泡逼得没办法,不得不扬手给她一记耳光,企图打醒她。

微尘停止了手里的打砸。

“微尘,微尘!”梁泡泡焦急地摇晃着她的肩膀,“醒一醒,醒一醒啊!”

微尘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石头,再看看左手的破碎的镜面。她的手指被磨破,鲜血一滴一滴滑下来。血腥味突突地刺激她本已向单脆弱的神经。

她慌地赶紧把石头扔掉,害怕地说道:“小鱼,我、我这是怎么呢?”

梁泡泡看着她,什么话也说出不口。

“看来季微尘是真的疯了。”夜风里,贺兰夜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把他人的悲伤当做可怜的笑话。

他的声音吸引了微尘的目光,她看着他的脸,再看向他身后的贺兰蕊。一时之间浑身颤栗,抓着石头尖叫着向他们冲过去。

贺兰夜眉头也没动一下,护住妻子,从怀里掏出黑洞洞的手枪对着她,微笑着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怪不得我!”

“夜!不要!”贺兰蕊在丈夫身后发出尖叫。

子弹“突突”地在地面摩擦飞溅起石子,火花四溅。

季微尘毫无惧意,继续冲了过来。

贺兰夜微笑着,手掌一转,用枪托重重砸在她头顶。

“好好睡一觉吧。失去灵魂的可怜虫。”

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浑浑噩噩的黑暗世界什么都看不清楚。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无尽地往下坠,风从耳边呼啸过,伸出手想抓住一些东西,哪怕是一根吊在岩壁上的藤蔓也好。

可她的身边不过是泥沙俱下,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