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茹从自家大哥这边所听到的无非只是些只字片语,等到放完了假,正式上班,从办公室消息最是灵通(最是八卦)的宋老师那里听说了某些事儿后,赵清茹觉着不幸中奖的高老师,估摸着短时间里极有可能很难从悲痛的阴影里走出来。

教法语的高老师,其实跟赵清茹差不多时间结婚的。听宋老师讲,结婚这些年,小两口一直一直很努力地研发第二代来着。可惜,到目前为止是颗粒无收。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哪怕才一个多月,就这么出了意外,换做谁心里都不好受。

“小赵老师,你可得当心呐。”宋老师趁着周边没什么人时,悄悄地提醒了一句。

赵清茹笑了,反问道:“瞧宋老师您说的。我当心什么呀。”

“小赵老师!你又跟我在这儿装傻是不是?整个外语系的老师可都瞧出来了。旁的不说的,就拿这次来说,系主任将两个交流会的名额,一个给了你,还有一个给了小高老师。结果,你拒绝了没去,小高老师去了。结果怎样?竟然遇到了劫.机。那是什么概率?!”

“我之所以没去那是因为家里的老人身体不太好了。今年极有可能是能一道度过的最后一个中秋节。交流会的机会以后肯定还会有,就算没有又如何。可老人……”赵清茹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但相信年纪好歹比赵清茹年长十几岁的宋老师一定能理解。

早过了不惑之年的宋老师正值壮年,可谓上有老下有小,家里的顶梁柱,确实最能理解赵清茹的选择。换做旁人,或许还会为了评职称在家庭跟事业之间摇摆不定,为了能多拿点儿工资,牺牲掉家庭。

宋老师很早就知道,如果整个外语系里,哪位老师在职称竞争上最不需要提防,那个人肯定小赵老师。按着人家那家世,根本就不需要在某些个虚名上浪费时间。宋老师何尝不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教书育人。问题可能么?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外头的物价一天天有变化,现在都市场经济了。

“不管怎么说,小赵老师,你这段时间还是悠着点。若是小高老师回学校了,能不计较就别太计较了。”宋老师早早地在赵清茹这儿打了预防针。

“我省的的。”赵清茹笑了笑,应道。

其实这些年,这位高老师一直暗暗地跟赵清茹噶苗头,既不傻又不瞎的赵清茹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只不过平日里一来她也忙,再者虽说同在一个外语系,毕竟不是同一个专业。唯一比较遗憾的就是好死不死在同一个办公室里。

本质上没有太多利益冲突,至少在赵清茹看来是这样,所以也是尽可能维系表面的客气。若真的维系不了,反正赵清茹也不是那种被人欺负了不还手的主。好在,在此之前,勉强相处得还行吧。

只是这一次,做完了小月子回学校的小高老师,状态明显没调整过来。本就有些丰腴的她短短一个月竟然缩小了整整一个型号。原本椭圆,现在竹竿,一阵风就能刮倒的感觉。最要命的是,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真的不太妙。

憔悴,萎靡,两眼无神,没有什么生气。

赵清茹本想开口询问一句“你还好吧”,可乍然瞧着高老师这样,完全没了原有的活力与朝气,话到了嘴边多少有点说不出口了。

好在办公室里,除了赵清茹外,还有其他老师也在。小靳老师起身为高老师泡了杯红糖水,放到了高老师面前,随后轻声道:“小高,你身体还好吧。”

高老师看了眼面前的红糖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也就那样了。”

那样是哪样啊。

原本还不觉着高老师是话题终结者的小靳老师一时语顿,也不晓得该如何将话题继续下去。尤其之后高老师还来了一句“死不了”,虽然同情高老师的遭遇,可也不能总是将“死不死”的挂在嘴边吧。

放完假知道高老师出事后,赵清茹虽说并没有亲自前往高家探望一二,也托了前去慰问的老师送去了一大包阿胶糕以及桂圆红枣,都是补血恢复血气的好东西。现在瞧着高老师那样子,赵清茹猜测多半是没吃这些东西。

听到高老师那并不友善的回应,本就不是很想上杆子凑过去找虐的赵清茹自顾自地忙着手里的事儿。可惜,很多时候不是退让解决不了任何任何,尤其面对一个想找个冤大头发泄一下心底怨气的人时。

高老师许是有所忌讳,并没有直接怼上赵清茹,而是找了好脾气的小靳老师。不过话里话外,围绕的主题就只有一个:某些人白长了一副好容颜,这心却是黑的。若不是知道要出事,又怎么会拒绝那个千载难逢的交流会机会。

中心思想总结下来,便是赵清茹提前知道要出事,所以故意没去。因为嫉妒她,所以故意没提醒。结果如愿地害她小产了。现在孩子没了,家也快要没了……

之后的几天,高老师在那里就跟个祥林嫂一般,时不时地碎碎念着。一下子从一个爱漂亮讲究衣着打扮,生活品味的时尚女性,切换到了带着几分迫害妄想症,不修边幅的神经质妇女,多少让人难以接受。

赵清茹始终没吭声,只当办公室里没有高老师这么一个人。直到有一天,终于忍不住的高老师,逮着机会拦住了赵清茹那去路。

“你现在得意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哦,你准备辞职不当老师了?”

“谁说我要辞职了?!你想让我在这个学校待不下去?!我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