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止息这段时间确实呆在羽府。

这个昔日热闹的府邸早已空无一人。

桌上茶杯残留着的茶叶被时间风干,桌椅蒙上一层薄薄的烟灰,那时人们还做着手中的事情,却不料繁华在一瞬间变成枯骸。

他能辨识地出那座精致的小阁楼是君阡的主卧,那把已经生锈的铁剑是她平日里练习惯用的武器,或是书架上被标注的满满的兵书上密密麻麻的是她的字迹,高墙上留着她从小爬墙偷溜出去是铁爪留下的抓痕。

她的童年他没有参与,她的未来只允许他一人专场表演。

翻过泛黄的书页,言止息靠在椅子上看她平时看得书,看一排并不娟秀的字中带着几个错别字,还有笔杆上留下的咬痕。这个姑娘她懒散、好强、执着,聪明却不刻苦,凡事三分钟热度,所以,她还是要败在他的手上。

“阿九,这是第几日了?”

江进九看着言止息的帽檐下从未有过的悲伤神情和指尖认真的拂过她曾经摸过的每一处,闭上眼一字一句仿佛做一场隆重的演说,“报告主子,这是您到这里的第三十日。”

“原来一个月过去了,怪不得他们等不及开始行动了。”

江进九将城中传扬的关于羽战祁及羽家的列条大罪以及众人纷纷猜测的行刑日期悉数汇报,言止息只是默默地听着,坐回到椅子上闭上眼思考。

“请问主子,您有什么想法?”

“邵奕炆来了。”

“啊?”江进九立刻出门在屋顶地下找了一遍,又飞速跑到大门张望了一下,然后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报告主子,您猜错了。”

言止息被江进九一副得意的样子给逗乐了,“大门口还贴着封条,你说他该怎么进来?”

“爬墙!”江进九脱口而出,因为他每每进出给言止息带消息都是爬墙的。

“其实,后门还是可以进出的……”言止息闷声回答,着实想不出为什么江进九每个都要学君阡爬墙。虽说墙头是个约会的好地方,可是他难道不会觉得大白天从墙头进进出出非常的有碍观瞻吗?好在,他们并不会在这里呆多久了。

“那您是不是该躲一躲?”江进九立刻站起身将他平日的用具整了起来,“属下已经打点好了安全的地方,咱们趁着邵奕炆还没来赶紧走吧。”

言止息只笑不语,并没有想走的意思,却也不阻止江进九收拾东西。

今日过后他便不能住在这里,邵奕炆一定也被人盯着,从他踏进来的第一布起,千里之外的人便知道了他的动向。他要离开,但不是现在。

离羽家的人行刑不过两三日的时间,他的直觉认为邵奕炆一定会保护君阡的父母,否则他所做的一切都化为灰烬,但是邵奕勋是怎么想的,那个身在昭平却时刻注意着侑京动向的人是怎么想的?他会就这样放过羽战祁这个一直不带政治立场的人嘛?也许邵奕炆和邵奕勋之间的交易并不坦诚,他们都在相互欺骗对方。

待到江进九将一切都打点完毕,言止息却只是笑着靠在椅子上慢条斯理道:“你先去吧,路上别被人跟踪,我稍后就来。”

“难道您要跟邵奕炆面谈?”

言止息轻声笑着,“他一个没有武功的人不怕被我钳制独自来见我,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江进九是极为了解言止息的,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便一定是打定了主意,于是他扛起打点好的包裹直奔墙头,正准备挥着铁爪爬墙,想到言止息说的后门能进出,一拍脑门挺起胸膛雄赳赳地走出羽府。

初春,依旧很冷,言止息宽大的帽檐遮住的脸上浮起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意,他就知道邵奕炆会来找他,他之所以呆在羽府并不是因为这里安全,而是因为只有邵奕炆会想到他会呆在这里。

一个月,整整好,他知道邵奕炆并非真心想要囚禁君阡,但是他无奈,因为那个传信人显得过于强大,传信人对于君阡的状况一清二楚,所以他不得已让君阡去了射鹿台。君阡误以为他是想用自己引诱言止息,实不过是因为邵奕炆知道传信人不会等太久,那个人既然如此关注君阡,就一定会有动作。

邵奕炆不惜自己被误会,事实上心里也确实抱着想将言止息拖下水的想法。但是一个月言止息毫无动作,让对方先着急了。他暗示君阡不要离开射鹿台,因为她的性命比谁都重要,但是这是矛盾的,同时他还想保住羽家的人。

目前的状况来看,邵奕炆心里知道自己失去了对羽家人的主动权,他无法想象万一这个太过愚钝的弟弟真的杀了羽家的人会怎么样。

当太多的不确定交错在一起时,一切都会变得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