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房间随着大门轻推开,斜斜透进丝亮光,苏然然收起钥匙,摁亮了客厅的灯,柔亮的白炽灯光,顷刻就填满空无一人的复式小楼。

她走到厨房,看见冰冷的灶台,就知道苏林庭肯定又住在实验室了。她们两父女都是工作狂,平时日夜颠倒是常事,经常是一个回家一个已经离开,所以这个家总是显得冷冷清清,透出几分疏离。

她打开冰箱,翻出仅剩得一些蔬菜,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往一个木箱子里掰着塞了进去,又轻声说着:“爸爸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没把你饿着吧。”说完她转身又去换了水,木箱里没有回应,只有一双淡黄色的眼睛,隔了很久才转动一圈。

她在屋里找出一包泡面,放在炉子上加水煮开,再添上点蔬菜和鸡蛋,也算得上色香味俱全,眼看泡面汤开始咕噜噜地冒着泡,脑子里却忍不住想着秦悦那件案子。

第二次审讯结束后,专案组依旧不相信秦悦的说辞,因为死者的身份特殊,上面受到的压力非常大,局里更是下了新命令,这个案子的嫌疑人不得保释,必须尽快审出个结果。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秦悦,陆亚明他们熬红了眼,都盼望着他快点招认能进入庭审程序。可秦悦就是打死不认,秦家的律师斡旋许久,也没能把他从看守所里保出来。

苏然然心里明白,这件案子还有许多疑点未解,只是在新的证据出现前,秦悦是怎么也脱不了干系……她想得太过投入,回过神才发现泡面汤已经快要煮干,不由心疼地“啊”了一声,沮丧地把糊成一团的泡面捞起,抱着碗坐到书桌旁。

电脑开机时会习惯性挂着□□,虽然常年都不会有人找她,但她总是懒得取消自动登录。有时无聊,她会盯着那些头像暗了又熄,脑补着这些头像背后的故事。还有几个莫名其妙被拉进去的群,有的冷冷清清,有的热火朝天,可她从不说话,只是偶尔看看混杂着时髦用语的文字从屏幕上刷过,那些内容琐碎、无意义却又烟火味十足。

这时,她突然看见一个名为“友情岁月”的群头像闪了起来,这是她大学时的班级群,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拉到这个群里的,可能是毕业后班长对着名单进行得集体操作。

群里几个活跃分子先互相打趣几句,然后开始热烈讨论组织同学会的事宜,她看见班花在喊:“潜水的同学们都快出来,时间暂定在x月x日,能去的吱个声,我们好确定名单。”

她放下了泡面,掏出日程本翻了翻,如果没有特殊案件发生,那天她应该是休假。于是她第一次在群里打了一句话:“我那天应该有空,地址确定后我。”

群里明显对她的id不够熟悉,几个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这是哪位美女啊,好像从来没发过言啊?”“真的炸出潜水党了,还是妹子o(w)o求介绍,求勾搭。”

她简单直白地打出三个字:“苏然然。”

刚才还在不停刷屏的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在大段令人尴尬的空白之后,终于有人发了一句:“额,是谁把她拉进来的……”随后这条消息立即被撤回。终于,又有几个常年潜水的同学跳出来说自己可以去,群里再度热络起来,大家默契地把刚才那件事揭了过去。

苏然然吸溜着糊成一团的泡面,点击关闭了群聊,然后开始浏览国外一个学术网站,看了几篇最新发布的论文,刚才的事在她心里投下的那点涟漪很快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就听到里面传来陆亚明兴奋的声音:“小苏,快回来,周文海尸体的其余部分找到了!”

可等她走进解剖室才发现,那尸体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尸块。没有了头颅的身体从膝盖和手肘处被整齐切开,好像机器人组件一样被分成了五块。腹部不知是被什么动物啃咬出一个大洞,经过太阳的暴晒,不断有蛆虫从□□中爬出,专案组的组员戴了厚厚的口罩,还是被熏得不断皱眉。苏然然一脸淡定地走到那堆尸块面前,戴上手套和口罩,开始和同事一起进行解剖。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后,苏然然终于取下手套擦了擦额上的汗,说:“除了在四肢和腹部的伤口,没有发现其他创口。腹部创口处的凝血没有生活反应,这处应该是在死后才造成。还有,他身体内的血液所剩无几,所以推断死者死因是被锯断四肢造成失血过多而死。”

这结论虽然简单,却听得在场的刑警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眼看他们欲言又止的模样,苏然然面无表情地下了最后结论:“也就是说,周文海是在活着的时候就被锯断四肢,经过了长时间失血,然后才导致死亡。”

专案组的组员们虽然经历过各种恶性案件,可一个大活人被斩断了四肢放血,死前一定会经历难以想象的折磨,再加上这解剖室里萦绕不散的气味,胃里多少都有些不适。

苏然然继续说:“我觉得凶手这么做,是想表示对死者的惩罚。一般凶手分尸选择断肢,都会习惯从耻骨处锯断,可死者的尸体却是从膝盖处被锯断,也许,这时凶手在潜意识里想要让死者下跪认罪。把尸体其余部分放在山上曝晒,还特意选择有野狗啃食的地方,这本身也有献祭的意味在。”

陆亚明眯起眼说:“这就对了,秦悦对周文海怀恨在心,有足够的动机去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