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蓝带着南庆在整间客房里走了一遍。出乎她意料的是,南庆摸索的速度很快,反而是她紧张兮兮的态度引得他发笑。松开她的手,他自己在房里又走了一遍,连每一个开关都没有漏过。

“记熟了?”明蓝很惊叹地看着他。

“嗯。”他点头,“应该没有问题了。”

明蓝说:“我去给你弄一壶水来,这样万一你渴了,也不必出房间。”说着,走出房间,从厨房倒了一壶柠檬水进来。

她捉着南庆的手来到桌子边上,在玻璃壶上摩挲了一遍,又摸了摸一旁的茶杯。南庆始终淡淡笑着,接受了她的好意。

“其实,客房里也有呼叫铃,你要是真有什么麻烦,可以按铃,叫人来帮忙。不过我想,你应该不喜欢被打扰。

“没人喜欢被打扰。”南庆说,“如果大半夜的我按了铃,最受困扰的一定不是我,而是那个被我吵醒的人。”他笑了起来,“我可不想被人诅咒,做一个讨人嫌的瞎子。况且我这人耳力好,别人一嘀咕我老远就能听到,哪里还能睡着?”

他的笑明朗得没有一丝自伤的情绪,就像说的是一件人之常情的事实,她也被他由衷地逗乐了:“那么,万一你有事要找人帮忙,就找我好了,你大可放心,我保证不会诅咒你,而且尽量随传随到。”

“你的号码?”他一本正经地问。

明蓝愣了下神:“你直接拨内线****就好了。”

南庆似笑非笑:“我说的是手机。你不会还没有越南这边的手机号吧?”

“我有,可是……”

“你刚才还说,万一我有事要找人帮忙,就找你好了,还说保证不会诅咒我,而且尽量随传随到。——你可没说只限今晚。”他用的居然仍然是一副正经八百的口吻。

明蓝噗嗤笑了:“记性好成这样,脑袋又转得快,你这人也挺可怕的。”

他若有所思地说:“我的记性,还真是要比某些人好些。”

明蓝飞快地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报完之后还带着点俏皮的神情,看着南庆的眼睛说:“怎么样?记得下来吗?”

南庆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手机铃声从明蓝的小包里传了出来。“要知道,记曲谱可要比记这些难多了。”南庆笑得很得意。

明蓝离开客房的时候,南庆送到门口,互道“晚安”之后,他特意加了一句:“你放心睡吧,也许日后我会找你帮忙,可今晚不会。”

明蓝心里一暖:这真是个待人贴心细致的男人。

一个人的房间,安静到了极致。

空调的噪音、翻身时床垫陷落的声音都仿佛被宁静的环境放大了数倍。

而南庆记忆中的画面却很模糊,影像也变得黑白。

雨刷在挡风玻璃前不停地擦拭着。车速很慢,仍然溅起地的积水。行人无不是蹚水而行,这样大的风雨,就算手上有伞衣服也会被淋湿,路人无不狼狈。

刚上中学的叶允初坐在车里,一身名校校服干净而挺括。尽管外面是冬雨连绵,车厢内的温度温暖适宜,他打了哈欠,闭上眼假寐。

车忽然停下,前排驾驶座的车窗落下来,司机简叔探出头去,叫住了人行道上的一个女孩。“明蓝!”

允初睁开眼,也落下一点车窗以便向外张望。从车窗外灌进来的空气有些凉,倒使得他精神振奋了不少。

那个叫“明蓝”的女孩子扶着一辆自行车,回头对简叔叫了一声:“爸爸。”

简叔问:“自行车怎么了?”

“链条松了,车胎也好像没气了。”

“雨太大,先不要管你的自行车了,锁在路边杠子上吧。上车!等我送完叶家的孩子,再送你回去。”

明蓝“哎”了一声,锁好了自行车,拉开轿车的车门正准备坐进去,刚一弯腰,迎上车里允初目光的一瞬,便又抽身出来了。

叶允初打量了一眼浑身都在滴水,鞋子沾满泥泞的明蓝,身子一缩,“腾”地就迅速挪到了座位的最左边。

而明蓝显然敏感地看出来他的举动背后的心理活动了。

简叔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着打招呼:“允初啊,这雨太大了,不然我也不好意思拉我女儿上来。”紧接着又对明蓝虎着脸说,“这孩子,太没眼力,身上那么脏还好意思往人家那儿蹭,赶紧坐前排去。”

出于孩子的安全考虑,叶家叮嘱司机不要让允初坐在副驾驶位。所以,允初向来是坐在后排的。

允初也只是因为自小娇养的洁癖,才身体本能地躲开浑身脏兮兮的明蓝,不过他并没有制止她上车的意思。他刚想跟司机说“没关系”,只见明蓝转身就走。仍旧回到自己的自行车边上,蹲下身,卷起裤脚管,鼓捣那根松懈的链条。任凭她爸怎样催她上车,她都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