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庆的左手摩挲着自己的盲杖,眼睛微眯起,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如何回答她提出的问题。明蓝发现,他的脸竟然有点反常的红。想到自己刚才被她小小地捉弄过,她心思一动,抿嘴笑道:“你猜,我现在在看哪里?”

南庆的大拇指在盲杖上滑动地更快了:“哪里?”说完,两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衬衣和头发。

明蓝笑道:“在看你的脸。”

南庆一边皱眉一边抬起右手胡乱抹了把脸:“我脸没洗干净?”

她扑哧笑出了声:“你脸红了。”

南庆闭上眼,梗着脖子道:“晒的。”他的脸更红了。

明蓝笑得眼睛只剩两条弯弯的月牙:“是的,南庆少爷,这里的太阳真的好晒,我赶紧送你上车里吧。要是晒坏了,可怎么好呢?”

车门前,明蓝松开了挽住他的手。

阿胜用手挡住车顶边框,南庆刚弯下腰,准备钻进车里,又直起身,转向明蓝道:“我仔细想了想,严格意义上说,那样的人大概还不算有。”

“严格意义上是指?”明蓝听懂他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那个问话,只是他的回答模棱两可,她不甚了了。

他微微笑了一下:“以后再说吧,总有机会的。”

明蓝目送载着南庆的车离去,才回身进入别墅。

屋子里打着空调,室内外的温差让在阳光底下站得有些久了的她打了个激灵。她抱着手臂,走上二楼。

楼梯口,她碰到了莲姐。她被告知,先生已经回了卧房。她本想问问江淮的具体状况,想了想还不如早点去亲自看看更放心,便应了声“知道了”,直接往他的卧室走去。

“江淮,我能进来么?”她敲了敲门。

“嗯。”

明蓝扭开房门,江淮坐在轮椅上,远远地望着她,似乎有很多情绪凝结在他的眼底。

她朝他走过去:“客人都走了,怎么不回床上躺着去?”

江淮道:“我……没想到你送客送那么久。”

明蓝心里一痛:“对不起,我以为没我在不要紧。来,我帮你……”她推他到床边,正准备将他转移到床上,手忽然一滞。

他的呼吸声有些粗重:“对不起。”

他的一只裤脚有一点点湿。明蓝刚才也看见了。

她摸到了绑在他腿上的透明塑胶袋,里面是干瘪的,只有很少的一点黄色液体。

能够自己独立排空尿袋,也是江淮的复健内容之一。他虽然是四肢瘫痪,却也已经掌握利用手臂残余的肌力和骨骼的支撑力,有技巧地处理自己的尿袋。虽然这些年,他已经很少用这样的装置,但有时为了出门时方便,还是会用到。裤脚上那一点尿液,恐怕是今天他力有不逮时不小心渗流出来的。

“干嘛要用这个?”她心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对你的身体不好。”

“至少方便。”他说,“我昨天是那个样子,今天要是当着南庆的面尿裤子,我恐怕也没脸面再见他这个知己了。只是太久不用了,还是没弄好,白白弄脏了一条新裤子……”

明蓝吸吸鼻子:“没关系,我马上就帮你换洗掉。保证还和新的时候一样干净。”

“我很喜欢这套衣服。”他蓦地低语道,“昨天我不想穿它,就是怕它颜色浅、弄脏了洗不干净。”

明蓝心中又暖又痛:“你真傻!衣服若是不穿,也就白做了。要是光放着看,喜欢又有什么意义呢?”

江淮低头,看着她正在解开自己身上束缚带的那双小手:“我还有资格喜欢什么吗?”

明蓝抬起眸子:“你为什么总要这么想?至少,你有时薇,还有……音乐。”

江淮缩回手指,咬唇道:“谢谢你的提醒。”

明蓝端来水盆,又拿来一套新睡衣放到床头。

“让黎叔或者莲姐来做吧。”江淮冷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