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去坐坐吗?”明蓝在阿勇替自己打开车门的一刻,侧过身问南庆。

“太晚了,改天吧。”他说,“我刚想到一个好主意,下次你来上吉他课的时候,我再告诉你。晚安!”

“晚安,南庆刺猬。”她呵呵地笑了起来,带着些呆愣的傻气。

他闻到了她口中的香槟酒气,怜惜地抬手抚上了她的唇角,又迅速地把手放下了:“早知道,连一杯酒都不会让你喝了。”他吩咐阿勇将他送至门口,替她按响了门铃。

大门合上的那一刻,她隐约听到了车子发动的声音。

“心情好多了?”江淮在沙发旁,将轮椅转过来面向她。他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是在刻意等她。

明蓝把包放在沙发上,带着慵懒的笑意,伸了伸腿道:“江淮,你绝不觉得我像刺猬?”

“他说的?”

“是呀,”她下意识地嘟起嘴,“他说他也是刺猬,所以我们才会为了一些小事斗气。江淮,你有没有觉得我脾气很坏?南庆的脾气也有点坏,可是,我就是没法生他气呢!南庆,也是一只可爱的刺猬!”

她的脸红红的,眼神微微迷离,说话的时候还有一点大舌头。江淮也听出来了:她多少是有些醉了。“明蓝,你早点休息吧。”说着,唤莲姐扶她回房。

黎叔替江淮擦完身,退出了他的卧室。

他按了召唤铃,让莲姐进屋一趟。莲姐很快便到了。他问她:“明蓝睡下了么?”

莲姐回道:“睡得可沉呢。”

“知道了。”他说,“莲姐,你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她?”

莲姐点点头,把提升机移过来,替他绑上搭扣。

他的身体被一个网兜兜住,随后被机械手臂吊起,缓缓移至轮椅上。

在莲姐弯身替自己绑好轮椅束缚带的时候,他看到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一脸困意朦胧的模样。

他心中微怆,歉然道:“你去睡吧,莲姐,麻烦你了。”

莲姐给他搭好搭扣,点头朝门外走,又不放心地回头道:“先生,用不用我陪你过去?”

他摇头:“谢谢你。”

电动轮椅在走廊上滚过,发出低低的声响。只要再向前三米的距离,就是明蓝的房间。

可是,无论江淮如何操控,都无法再前进半米。因为,电动轮椅没电了。

在空荡而黑暗的走廊上,他握着那已经失去效力的操控杆,无力地阖上了眼睛。

他的轮椅不是没有手控的功能,可是,以他的残障程度,根本无法顺利操纵轮椅的方向。

他张口眼睛,只看得到楼梯和走廊的轮廓。房子是那样安静,那静默和夜色一起,几乎要吞灭他。

不是他不想努力、不是他甘愿消沉,而是总有那样的时刻,提醒他活在现实的炼狱里,而不是美好的梦想中。

他不想惊动任何人,虽然他知道,只要他出声,便会有人能助他摆脱困境。可是他一点求救的念头都没有。这一晚、不|——是很多很多个晚上,他都让身边照顾他的人没有办法安枕,别人或许不说什么,可他却不能毫无愧疚。就这样在走廊里坐一夜吧,天很快就会亮的。——他祈祷着:希望到时第一个醒来的,不是明蓝。

清晨,他是被人摇醒的。

那张脸离他那么近,那么美:她穿着雪青色的细棉睡袍,头发还没梳理好,发梢带着些自然的卷曲弧度。落到了他的领口处。

“明蓝。”他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

“江淮,”她抚摸着他僵硬的身体,“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我……”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我的轮椅没电了。”他用右手抵住自己的肺部,几番压抑后才把话说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