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蓝在江淮的别墅门口按了半天门铃,无人应答。记得那天走的时候,她忘了把这里的钥匙留下,轻叹一声,她从包里掏出钥匙自己开门。

房间里静得异常。莲姐和黎叔似乎都不在。走上二楼江淮的卧室,床铺理得整整齐齐的,不见江淮的踪影。

“江淮……”她呢喃着他的名字,忧心忡忡地走下楼梯。

茫然地在沙发上坐定,她用手臂支在膝头上,把脸埋入自己的掌心,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江淮种种病态的情形。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所坐的沙发,还记得那次酒店的开幕典礼邻近尾声时,江淮突发痉挛,直到众人把他抬上这张沙发,他的肌肉还在抽搐,下/身一片狼藉,脸孔因剧痛而变得狰狞。

她再也坐不下去了,无法继续假装冷静自持。她快速地跑出别墅大门,往沙滩的另一头走去。

“你?”时薇打开门,见到她的到访,只露出一点点讶异,神情便淡然如常,“进来吧。”

明蓝等她关上门,便拉着她的手问道:“时薇,江淮人呢?”

“你回去过了?”她进厨房倒了一杯柠檬水端给她。

“是的,他不在。”她接过杯子,又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他去了医院吗?”

时薇说:“你猜对了。其实,这也并不难猜,他那个情形,如果不在家里和办公室,便只剩下医院可以去了。”

“那么说,莲姐和黎叔也在医院照顾他咯?”

“大概是吧。”时薇斜睨了她一眼,轻飘飘地说。

明蓝狐疑道:“你居然不清楚?”

“我为什么该清楚。”她仰起头不看她,“光是酒店的事就够我忙的了。医院里有护士,又有莲姐和黎叔待命,还缺我一个吗?”

“时薇,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明蓝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以为,你做事一直都是以江淮为先的。”

时薇似乎在酝酿某种情绪,良久,她正视向明蓝道:“他给我很多事业上的机会,我感激他;他是个善良高贵的人,在感激之外,我也确实动过心;但慢慢地我发现,我们并不适合成为相伴终生的伴侣。既然如此,我就没有必要事事以他为先,我就应该回归我的本位,我是‘月河’的职员,我只要管好我的工作就是尽了自己的本分。至于江淮,我有空的时候,自然也会去看他,但我实在不认为他需要我时时刻刻的陪伴。”

“你这些话,”双手无意识地慢慢攥紧,“怎么能说得那么轻巧?那么草率?时薇,你们曾经立下婚约。江淮他是怎样的人,你很清楚,他那么骄傲、又那么脆弱,看似对人冷淡,其实却很深情,你……你会害死他的!”

“我没有那么了不起。”时薇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他哪一次的情绪波动是由我而起?有我在,他不曾好过多少;缺了我,他也不会变得更糟。”

明蓝捕捉到她话里有一丝情绪,不由道:“时薇,难道你在和他怄气?难道你觉得他不够重视你,所以才用冷淡的方式来对他?”

她别转头去,道:“你想多了。又或者,是我没有表达清楚。好,我就明白告诉你吧,我没有勇气嫁给一个……残废。”

明蓝的手一瞬间高高扬起,在时薇以为她要把巴掌扇向自己的那一秒,又颓然地垂了下去。紧接着,明蓝握紧了拳头,对着自己的太阳穴轻捶了好几下,呜咽道:“我有什么资格怪别人?是我的亲生父亲造的孽啊!江淮!江淮!他怎么可以把你毁成这样?时薇,你救救他,他的心已经好苦,他不能再失去你这个幸福了。”

时薇蹙着眉,轻轻把她仍在无意识地敲击自己的拳头捏住,她平静地说道:“明蓝,让我们都坦白一点,你真的觉得有我在江淮就能幸福吗?不,不会的,那种可能性就和他的腿能重新行走那样渺茫。如果你觉得你为你父亲的所作所为有负罪感,那么,就请你自己去赎罪,而不是寻找别人来替代。”她郑重地凝视着她,“问题是,现在的你,还愿意以身去赎罪吗?”

她的身子摇晃了两下,时薇的话让她的大脑一时间像是挤满了各种纷乱的情绪,一时间又仿佛空白一片,难以思考。

时薇凄然地冷笑道:“不久前的你,大概会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你愿意。可现在,果然不同了……”

明蓝的目光闪烁:“时薇,能不能先带我去看看江淮”

时薇喟叹一声,点头道:“好吧,我去换件衣服。”

仿佛是存在某种感应,虽然已经是深夜,明蓝走进病房的时候,江淮竟然睁着惺忪的双眼,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