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能和尚心下想着,他是太师请进京师来的,太师要他入宫给太后祈福治病,无非也是冲着立后而去的。他原是想着,让太后心情愉悦,真信他是有什么佛法的。只得面上看着暂且身子是好转了,但凡是博得了皇帝信任,便可假称天意,而让皇帝立容妃为后。

可又哪里知晓,这半路杀出一个叶之章,这口出成章,句句金字妙理。偏巧他的佛学学的还不如他精益,左右都是难不倒他不说,还反吃了哑巴亏,有苦难言。

这慧能心下也是清楚,他所念咒文,无非是吓他一吓罢了,又哪里晓得他会真晕厥了过去。再说他这也是为了能给太师一个交代,总好过那预收的五百两黄金还得退了回去。

如今这智闲和尚,既是拿六根来说他,反倒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便又装腔作势道,“老衲本是想给这位居士一个教训,也好教他知晓,什么是佛法无边。可如今,既是皇上替他求了情面,那老衲也只得饶了他这次了。”

说话间,叶之章又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茱萸上前,给他递了杯水,“叶大人,你可清醒了?”

叶之章见来人一身富贵,又抬眼看着皇帝面相,忙一骨碌爬起,规规矩矩行了礼。若说他敢与这和尚嬉笑怒骂,可偏就不敢惹这皇帝来。这直隶叶家,如今的光景,他又不是不知,此番能重回朝堂,可是叶家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可不能丢了。

方才这叶之章虽有所昏厥,可这智闲和尚与慧能和尚的话,他倒是也听进了耳里。他心中其实仍是敬重智闲为人的,奈何方才狂妄,一时没把持住,连带着出口伤了他。只没头没脑问了句,“你们可是在说我么?”

茱萸掩嘴笑道,“李大人,你可知晓,你方才是被咒的晕厥了么?”

此时慧能和尚也在纳闷,可不是何时起,他竟真是有这样的法力了?

叶之章方才咧嘴大笑道,“这哪里是因着生母咒语被念晕了,分明是饿晕了。今儿一早,我只食用了一只老母鸡蛋,便往这宫里佛堂跑。哪里知晓宫里小气,也没什么吃食可供的,就如此这般饿了一个上午。方才又与两位师傅斗法,可不得,这脑子一时昏昏沉沉,没两下就倒了下去。哪里晓得,这倒下去了,耳边还有这慧能师傅的声响作祟,我听着像是‘馒头、馒头、正宗的京师大馒头。’我心下便想了,你知道我饿,还满嘴的馒头,可就不怕我饿的把你的馒头都吃光了么。”

话音才落地,这从皇帝、贵妃、容妃到余下的一干臣子,全都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张冲之更是叫着,笑的腰杆疼。

周昶景是许久未曾如此开怀了,笑罢,便召了叶之章上前道,“倒是朕先前小瞧于你了,若说是才华,你便是钦点为状元也不为过。在翰林院呆着,倒也是委屈你了,从今日起,你便到中书叙职,朕封你为从一品平章政事。”

“喏,臣定然竭尽全力替皇上干好这差事。”叶之章喜色回道。

要知道,这直隶叶家可是多年未出过一品大员了,如今叶之章嬉笑怒骂,竟就得了个从一品的头衔,众人皆感诧异。

因着今日新见了叶之章的本事,皇帝心情大好,便与茱萸一道回了云梅宫,才坐下,却又听薛巾进来禀,“启禀皇上,这顺天府尹说是有要事要禀,现下在宫外候着,说是需得亲自面了皇上与贵妃娘娘才可。”

这已经是掌灯时分,顺天府尹此时寻来,只怕不是一般的事,便道,“宣。”

待得顺天府尹入了殿,磕了个响头,便直说道,“微臣此番,并非擅自要来滋扰皇上与贵妃,皆因着有要事相禀,这事儿涉及到忠棣府,微臣也不好私下拿主意,只得上禀天听,还请皇上与贵妃拿个主意。”

周昶景听了奇道,“你倒是说说,是何要紧的事?”

茱萸也不吱声,只在旁静静听着,倒要看这顺天府尹所报为何事。

“还请娘娘看在微臣尽心办事的份上,也莫要怪罪微臣才是。”顺天府尹说的小心翼翼。

茱萸也是摸不着头脑,只得答道,“也不知大人因何要事而来,还望大人明示,本宫也可知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顺天府尹只小心笑道,“我那府衙里头,如今出了一桩命案,这有一江洋大盗,名为蟾儿,乃是这周边十县通缉多年的要饭。前些日子,好好的才被衙役抓住了,可是,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本事,一下又逃了个干净。我这府衙里的衙役,当然又是四处去寻他,因着他神出鬼没,这几日可没少花这心思去探查。可不得,就在昨日,有人来报,说是这蟾儿与忠棣府的大少爷相与甚厚。下官听了,便想着,这忠棣府可比不得别家,好歹也是贵妃娘娘的娘家,臣若是擅作主张闯了进去拿人,那倒也是罪过了,因而特意来请圣旨。”

茱萸心下想着,这顺天府尹,也算是太师的人了,如今能大着胆子进宫来面圣,也多是太师在背后撑腰的缘故,眼见着周昶景默不作声,茱萸便又问道,“你具体有何所求,不如先面禀圣上。”

顺天府尹因而又道,“只求着皇上能下道旨,让大少爷能把人给交出来,这一则也可谓是忠皇上的训谕,二则也免得此人贻害人间那。”

皇帝听了,算是明白他的来意了,转身便对茱萸道,“你家里的事,朕若说了,怕是你心下也会疙瘩。如今见你在后宫里,处理这些个琐碎的杂事,也是得心应手。不如就趁着此番,朕许你回忠棣府省亲,顺带着,便把这李原吉的事儿给办了,你心下可愿意?”

茱萸知晓,周昶景这是在给自个台阶下,遂跪地谢恩道,“臣妾谨遵圣谕。皇上万岁、万万岁。”

茱萸心下想着,这太师与孙瑶环,如今是卯足了劲,要将她踩到脚底下,既是如此,那也修要怪她心狠手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