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嬷嬷见周筠生不吭声,又接着道:“头一次,老奴瞧见娘娘憔悴模样,就想斗胆说上几句,可是见着皇上大事繁多,如今又添出这些事儿来,想来皇上心下也是许多烦扰,因而先前也就不便多言什么。”

周筠生抬眼看了曦嬷嬷一眼,眼中登时瞧着放松了许多:“嬷嬷,朕是怜惜她的,你晓得的。可是有时候又怕咋这宫里过分怜惜,也不是什么好事。”

曦嬷嬷笑道:“皇上这话就说差了。古话说,这太过怜惜,怕是活不久。世人都说得,世人都可信得,唯独皇上不当说,也不当信。皇上如今正值壮年,开疆扩土,励精图治,何等的英雄风范。纵使是英雄,总是怜惜美人的,有皇上这样的天家庇佑,娘娘又有什么可惧的。”

周筠生握住茱萸的手,还是有些凉,又帮她掩了掩被角:“嬷嬷,不瞒你说,朕有时候也会觉得惧怕。就如现下,朕真怕失去了她……”

曦嬷嬷笑笑:“皇上这是珍视娘娘,方才会怕失去,若是不在乎,又怎么惧怕呢。”

周筠生点点头,脸上竟有些泛了红。

夜渐渐深了,周筠生抬手探了探茱萸手心,似是有些温热了,心下方才放心一些。便随地而坐,靠在榻侧便算歇下了,只是手仍紧紧握着茱萸,也不愿松开。

至次日,天未明时,曦嬷嬷便披起衣来,出了殿外预备茶水。阿德等抬了火箱进来,将冷下的火箱换下。

周筠生此时也已经醒了,薛巾又进来服侍着洗漱,“万岁爷,方才前头来禀,说是朝鲜使臣一早就在熵邗宫候着了。”

周筠生起身瞧了茱萸一眼,昨儿个夜里听她呜咽几声,今儿个该是要醒了:“备一碗莲子红枣汤,温着,等皇后醒了,叫人送来。”

薛巾连连点头称是:“皇上,今儿个外头天阴阴的,只怕有雪,奴才给您备了一套毡的里衣与乌云豹的氅衣。”

薛巾边说,边服侍着周筠生更衣换带。

“别忘了送一叠古早味的桂花酥,皇后爱吃的。”周筠生又嘱咐了句。

周筠生前脚才走,茱萸便迷迷糊糊地醒了。才睁眼,就瞧见曦嬷嬷端了一碗莲子红枣汤来。

茱萸悲切道:“嬷嬷,本宫食不下,彩莲如今如何了?”

曦嬷嬷将莲子红枣汤置于一旁矮几上,微微笑道道:“娘娘放心,那沈太医昨儿个捧着牌位,给领出宫去了,说是送到彩莲姑娘加重了。”

“牌位?”茱萸不禁问了句。

“是了,这位沈太医呀,也算是个痴情种子,自个连夜刻了“沈氏正妻之牌位”,说是因着手生,头次刻字,差些没把手给刻坏了。”曦嬷嬷说道。

茱萸登时又泪盈眼眶,“嬷嬷,你说,本宫是不是灾星,这身边的人,一个个接连离我而去,许都是本宫害了他们不是?”

曦嬷嬷连连叹了一声:“娘娘,您是何等冰雪聪明的人儿,如今怎么就妄自菲薄起来了。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娘娘便顺着天意便是了,又何苦不饶过自个呢?”

说话间,鸳鸯呈了一朱红色的漆盘上来,上头自然是一叠古早味的桂花酥:“主子,今儿个一早,御膳房特地给主子备下的,主子便吃上一口吧。”

曦嬷嬷亦是哄了好几声,茱萸方才喝了一口银耳莲子汤。刚拿起桂花酥吃了一口,禁不住落下泪来:“若是彩莲仍在,她该是最要吃这一口的,往日里,她可是馋嘴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