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苏敏走向太和殿,姚秋山想拉着他,被苏敏一甩而脱,陈瑜全和胡剑坤跨步上前一人一边,抓住了苏敏的手臂劝道:“大哥,我们知道你的心情,但你坏了他们的大事,他们正狠你入骨,你这一去不但救不了大嫂,自己也会性命不保的。”

苏敏根本不看他们二人,挣了几挣,却哪里能挣得脱,不由得咆哮道:“放开我!放开我!”陈、胡二人死命不放手,挣扎了一番,苏敏渐渐冷静下来,看着被几双粗手死死摁住的秋怡心,像是对陈、胡二人说,也像是跟自己说:“今天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去,难道你们希望我以后在痛苦、悔恨的感觉中过一辈子吗?,如果你们还要当我的兄弟,就把手松开!”

听了苏敏的话,陈、胡二人对望了一眼,二人的手不觉松了。

苏敏弹了弹被扯皱的衣服,沉稳的一步一步踩着台阶,一边走着一边脑中想着对策,登上了太和殿的丹犀。

宋裕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有点茫然的看着他,赵大龙喝道:“想干什么?站住!”

苏敏脚步不停,说道:“你们刚才还提到我的名字,现在就不认识啦!”

“别过来,再往前走,我先杀了这两个娘们。”赵大龙将刀又进一步贴近了秋怡心的颈项。

苏敏立在原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原以为敢进皇宫造反的都是些顶天立地、敢作敢当的汉子,现在一见却是胆小如鼠的屑小之辈,手握钢刀竟然怕我这个身无片铁之人,可笑,可笑啊!”

宋裕麟被他的气势折服了:“你是?”

“怎么就换了个衣冠先生就不认识了,在大决寺槐树下,我们还有一面之缘呢!”

“噢,是你!哼,我还以为换冒人名的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小人,如今我也不敢认了,不知是叫你林先生好呢?还是叫你苏先生好?”宋裕麟语带讥讽,在生死之间依然言语锋利,丝毫不落下风。

“昔日一别,今日没想到是在这个地方重会,不过人事纷杂,好朋友来的也不齐了,可惜那位卢先生不在这里,不然在下还想请教请教,不是说入了红阳教就可以逃脱白阳之劫么,但不知今日紫禁城内你们那五百多弟兄的冤魂,会不会向卢兄讨个说法。”

宋裕麟被苏敏说的不怒反笑,“哈哈,苏大人果然不同寻常,刀剑之下竟敢说出这样的话,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敢进殿一谈吗?”

“既来之则安之,苏敏有何不敢?”说着也不看他一眼,阔步走进了太和殿,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一张绣墩上。

宋裕麟叫赵大龙将孝全皇后和秋怡心带进太和殿,自己逡巡的进来,依旧坐在原先的绣墩上,上下打量着对面的苏敏,一句话也不说,但对方迎来的也是毫不胆怯的目光,看了半晌,宋裕麟慨然叹道:“苏先生这两年声名雀起,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赵大虎忍不住了,一抖大刀,指着苏敏的鼻尖,吼道:“管你多大的官,现在在我手里都是臭虫,快给我们让条路,不然我连你也一块杀。”

苏敏面不改色,悠然伸手轻轻拨开面前的大刀,说道:“你还以为你们能逃的了吗?刚才你们要突出东华门,被我新军营三百多兵挡了回来,只剩下这不足百人苟延残喘,现在外面已经被三千多虎贲之士将太和殿围的水泄不通。退一步说,就算你们能逃出京城,这里到沧州数百里路,能逃过官军的围追堵截吗?”

听着苏敏的话宋裕麟眼露凶光,说道:“不错,今天我是输了,你赢了,不过别看我们现在危如累卵,被困住了,但三步之内要让你血溅当场,给我死难的弟兄们报仇,我也可以做到吧!”

苏敏知道此时决不能露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微微一笑,说道:“宋护法,咱们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对你也有所了解,这些天来暗地交锋,今日又战阵对垒,看你的所作所为本以为你是个仁义智信的堂堂男儿,没想到今日一见,你却是一个不明不智、不仁不孝的糊涂之徒。”

宋裕麟本不待为自己辨白,但读书人的自尊让他不得不反问道:“我如何不明不智、不仁不孝了。”

“今日我孤身一人,手无寸铁到你这里来,本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你却用死来威胁我,此为不明;你这数百名弟兄原是本本分分的百姓,却被你们驱赶到这生死之地命丧黄泉,作了孤魂野鬼,真正的凶手实际就是你们那个‘圣主’卢天赐,还有你这个宋护法,你却口口声声说别人是凶手,此为不智;你跟着卢天赐这个心怀叵测之人,妄称天僭,为一己的富贵,冒天下之大不违,兴兵作乱,置天下百姓于刀兵水火之中,是为不仁;你抛家弃口,造反作乱,连累家人,不但不能侍奉膝前,还要让耋髦父母还要跟你一起受非人之苦,是为不孝。你这样不明、不智、不仁、不孝之人我可说错。”

宋裕麟听着苏敏侃侃而言,呆在当场,本来挺直的腰杆,渐渐弯了下去,已经没有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我宋裕麟也是读书之人,加入红阳教不是图个人的荣华富贵,实在是世事所逼,你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人哪里知道老百姓的痛楚。”宋裕麟说着说着,语气中带着悲愤:“十个大子儿就可以买到一斗杂粮,让一家人吃上几天稀饭,可官府硬是不让你有一个大子儿;你见过家产被夺的穷人投告无门,全家吊死在破庙里吗?你见过整村整村的人被饿死吗?你见过妈妈已经饿死,孩子还在吸死人奶的场面吗?你苏大人这些年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你也算个好官,但天下之黑心官员让老百姓活不下去了!”

苏敏虽然出身贫寒,知道穷人的苦痛,但他还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悲怆的绝叫,使人如此心神俱丧。苏敏叹息一声说道:“你我都一样,怀着一颗救世之心,然而走的路却不一样,不管你是否相信,我追求的是建立一个没有尊卑、平等的世界,人人都劳动,没有人欺压人的国家。”

宋裕麟不相信的摇摇头,又是一阵沉默,宋裕麟好像在思索苏敏说的话,许久才道:“不知你独自身涉险地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求我放了你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