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谦学收敛了笑容,肃然道:“学生十四岁进学,二十二岁中举,但科场蹉跎不顺,自从见到六爷,谦学被爷的风仪才干所倾倒,不但在当今宗室子弟中出类拔萃,即便是圣祖康熙爷再生,也不见得能超过您,所以我也就彻底放弃了科举进身,想一心辅佐您成为一代令主。”

看着奕忻如电般的目光,冯谦学继续说道:“可是学生觉得这两年六爷渐渐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您的霸气好像在一点一点消退,算一算,应该是从苏敏出道以后开始的。四爷,极平常的一个人,学问、见识不过是中人之资,还贪恋玩物、纵情声色,怎么看怎么不像个有作为的人,可他自从有了苏敏等人的扶持,才事事皆顺,爵位直升到了无可再升的地步,说句六爷不爱听的话,现在四爷的圣眷可在您之上,皇上心中默定的继位人很可能就是四爷了。”

奕忻听了这些话,面色惨白,强自定了定神道:“冯先生,您可是劝我安心做个任事不操心的闲散王爷,不要再争嫡位了?”

冯谦学微微一笑道:“学生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将目前的形势分析给六爷听,不过只要四爷一天没登上皇位,我们就有机会。皇上现在龙体康健,春秋昌盛,所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

奕忻动容的起身,一揖到地,说道:“还请先生教我。”

冯谦学忙起身将奕忻扶起,双方又落座后,他才拿起刚才看的东西说道:“这一卷是我们收集到的有关苏敏的所有情况,学生半个月以来一直在仔细研究,此人有勇有谋,有一群肝胆相照的朋友,还有就是难得的幸运和福气,我们几年来,想剪除他这个四爷身边最得力的羽翼,却屡屡失败。现在细思,这就是我们的失策之处,我们越是逼迫苏敏,四爷越将他视为自己人,如同用重锤击打两块连在一起的顽铁,如果不得法,你越是用力锤,它们越粘的紧。我们不妨换个思路,只要把它们放到火上烤,任它们自己相互挤压,不用敲它们自己也会松开的。”

奕忻的眼中放出精光,说道:“先生的意思是,让他们内讧?”

“对,我们先放过苏敏,专心对付四爷,吃柿子拣软的捏的道理,我想连三岁的小孩也懂吧,可我们以前恰恰是局中人一叶障目呀。他们两人,四爷是皮,苏敏是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只要四爷倒了,那苏敏凭什么跟您斗,到时您登基坐殿,面南称宪,随便寻个由头,把他消爵消职,甚至致他于死地,都是易如反掌的。”

“那怎么对付老四呢,难道还要派人去刺杀吗?”

冯谦学端起茶杯惬意的呷了口,悠然说道:“要想胜过四爷不难,我送六爷五句话‘强而避之,卑而骄之,利而诱之,亲而离之,乱而取之’。现在皇上对四爷恩宠无以复加,四爷也以太子而自居,朝中的一些趋利附势之徒现在围着四爷团团转,奉承讨好,六爷这里倒显得冷清,我说的冷清可不是说那些来领点散碎银子的小吏,您不见几个军纪大臣和大学士都天天到四爷的府上问差事吗?此时六爷要韬光养晦,要示弱,要让四爷觉得您对他没有威胁,这时他才能放松自己,然后我们再想办法让一些酒色犬马之徒去引诱他,让他远贤才而亲小人,多行不义必自毙,皇上又怎会将这祖宗江山社稷交与一个不肖子孙呢?”

“那苏敏呢?我们就任其这样逍遥吗?”

冯谦学格格一笑道:“对于苏敏不但不能打压他,六爷以后还要多帮他说好话,多亲近亲近他,‘功高盖主’可是千古一偈,到时候自然有四爷来收拾他。六爷暗地里要外交群臣,内修兵事,专心将兵权牢牢抓在手里,对京师驻军痛加整顿,甄选能员带兵,一旦皇上龙驮宾天,即便所传之人不是六爷,我们也可称兵九重,到时文有穆中堂的支持,武有十万雄兵,谅苏敏的新军营也不敢轻举妄动,天下就唾手可得了。”

听了上面一番话奕忻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呵呵笑道:“先生真是通晓世事,能对人下药,可笑老四鼠目寸光,现在就拿捏起太子的威势来了,对部院大臣们颐指气使,在六部对我们的人横挑眼睛竖挑鼻,不管对不对都是一律训斥。又贪图享乐,上次我们几个兄弟和载琨、奕檠几个在一起聊天,你知道载琨是早就吸鸦片的,我故意撩拨载琨谈起吸鸦片是怎么怎么舒服的事来,老四眼睛瞪的溜圆,我一看就知道他上钩了,后来听载琨说他果然也吸上了。这些天来心中烦闷,也是因为我自视还算振奋,却斗不过一个吸鸦片的废人,今后有先生的妙计,我就不信斗不过他这样的人。”

弯月如钩,微风拂面,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品茶,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思。

在王府中醉心享乐的奕詝和在沧州一心平乱的苏敏,此时都没有想到,一场针对他们的更大的阴谋正在酝酿,将对他们发出前所未有的挑战。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