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先梓呆呆愣愣,目光还停留在人去狗离的院门处,闻言下意识答道,“不追。小生还没借到书看……”

陈瑾瑜嘴角抽了抽,顿时没脾气。

李英歌摇头失笑,挽着陈瑾瑜进花厅,示意雨晴请裘先梓一同入内,嘴里道,“裘公子似乎和袁骁泱很亲近?”

听她直呼其名,裘先梓忍了又忍才没说出不赞同的话来,又想事情闹成这样,实在并非他的本愿,略微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小生和瑾琛兄的交情,轮起来正是源自四年前袁家半夜走水。袁太太受了惊吓,服了宁神的汤药一直不见好,瑾琛兄慕名去济仁堂,请的大夫便是小生。”

黄氏本就路途劳累,先是被大火一惊又被暗账丢失的事一吓,心思一重,缠绵病榻长达一月之久。

彼时袁家请不动太医,又不愿麻烦态度冷淡的张家,袁骁泱得知济仁堂的背景,遂亲自去请人。

太医院汇聚天下名医,却无法尽天下医者事。

裘先梓心下唏嘘,接着回忆道,“那时小生刚游学归京,刚开始在济仁堂挂牌坐诊没几天。当时坐镇济仁堂的是家伯父,那会儿因有事奔赴邻县,济仁堂的老大夫们又各有出诊病案,瑾琛兄见只小生一人坐堂,倒是全心信任,当下就请小生去为袁太太诊治。

之后亦是用人不疑,拟方开药皆是全然交托给小生。小生也曾见过袁老爷和袁太太,都是温和慈祥的长辈。

他一片孝心,且不以寻常眼界评断小生,人品、心性皆难得。袁太太病大好后,袁老爷和瑾琛兄还特意登门道谢。此后,因着瑾琛兄学识渊博,为人清风霁月,也不曾一朝高中,就和小生远了来往。我们的交情才越发深厚。刚才你们说的那些事……小生虽是头一次听说,但因此就对瑾琛兄如此这般,到底是……过分了。”

在当下的世人眼中,医道虽是不可或缺的救人之术,但独立于士农工商之外,地位颇有些尴尬,太医院的官身也就罢了,寻常大夫得人敬重者有,但仍被权贵视为不入流的营生。

这也是城阳大长公主当初不赞同陈瑾瑜学医的原因之一。

裘先梓对此不甚在意,只是能得袁骁泱相交相知,自然珍重,少不得再描补两句,“今天是小生思虑不周,瑾琛兄的言行也有些欠妥。小生代瑾琛兄给李二小姐赔个罪。不如李二小姐等气消了,由小生居中安排,和瑾琛兄解释下有什么误会……”

他本已入花厅坐下,说着又起身长揖到底。

李英歌算是看明白裘先梓的死脑筋了,干脆再次直白道,“我不是生气,我只是厌恶他。就好比裘公子不愿婚嫁,道理你都懂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同理,我纯粹嫌袁骁泱恶心。”

裘先梓哑然,半晌才挠头道,“那……至少赔一件衣服吧?”

李英歌无语,果断低头喝茶。

陈瑾瑜似笑非笑道,“裘公子,交友需谨慎啊。袁骁泱入翰林院三年,听说上下都要赞他一声好,就连曲大人都对他青眼有加,常常邀请他和袁太太上曲府做客,可谓通家之好。先不论学识和为官之道,短短时间能做出名声的人,哪个是简单没城府的?

你说他人品心性可靠,且回头想想今日之事,你是思虑不周,他难道不是别有用心?你要继续和他来往,我们也管不着,只是你也留个心眼罢,指不定哪天就被他利用了,做垫脚石往上爬。

只一点,我们管不着你,你也别再管我师妹怎么做,以后别再把那袁骁泱撂到我们跟前就行,你不闲事多,我还嫌辣眼睛呢。”

裘先梓皱眉,转念一想自己少说大陈瑾瑜十岁,摆出长辈的架子也不为过,遂张口想要再辩驳两句。陈瑾瑜却先道,“那些医学孤本我都整理出来了,你借是不借?”

裘先梓顿时吞了口唾沫,点头道,“陈七小姐言之有理。一事归一事,还是先带小生去看书罢。”

想了想又摸出随身包袱,笑道,“如今多了一人份的干粮,陈七小姐要不要尝尝?”

陈瑾瑜嫌弃地皱眉,忽然诡笑起来,冲裘先梓勾手道,“你晓得那些书是我师父的,本来不能外借的。如果你认我做师父,我就能名正言顺借你回去抄纂。否则……只能借你看一眼过过瘾。”

裘先梓没有半点犹豫,拱手道,“师父。”

他对事不对人,全然不觉得陈瑾瑜的话是在捉弄他,自觉医学难得本就尊师道传承,立时心甘情愿的“拜师”。

自然也不觉得小师父老徒弟,有什么不妥。

李英歌一口茶险些喷出三尺远。

陈瑾瑜面色古怪的干咳了一声,裘先梓却当她在犹豫,又孝敬道,“师父,吃干粮不?”

陈瑾瑜心念几转,摇头道,“不吃。”

裘先梓直起身来,意态清朗,“你说的算。”

“雨晴,带路吧。”陈瑾瑜强忍着笑意送走人,就趴在李英歌肩头上大笑,“这下好了,这裘呆子成了我的’徒弟’,以后他要是敢不分轻重地和袁骁泱搅在一块,我也好替你管束他。”

这都什么鬼啊!

李英歌嘴角抽搐,想的是这非正式师徒,对将来婚事没有影响吧。

陈瑾瑜却神色一正,盯着李英歌认真问道,“讲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你今天对袁骁泱的态度,确实放得太开了。”

对于陈瑾瑜不时冒出的古怪形容,李英歌早已见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