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别急,是好事儿!”常青一张脸喜忧参半,碍着还在外头不好大声囔囔,虚扶着谢氏往屋里走,细细解释道,“照着原先说的,本该让小姐’负伤昏睡’个一天半天的,小福丁儿还特意交待大夫,宁神汤的分量往上加了点。好巧不巧的,两厢一冲突,就把刚喝下的宁神汤给全吐出来了。”

说着皱眉忧心道,“您可仔细问过陈七小姐给的药方的药性如何?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

谢氏没听出重点,反手掐了把常青,骂道,“说人话。”

常青嘶了口气,附到谢氏耳边低语道,“那血不是额角受伤流的,而是……”

绕是常青本性呆憨,说起小主子初潮也晓得要避讳。

女儿来月信了!

谢氏又惊又喜,不用多问就拽过常青怀里的包裹,提着裙摆就直奔官房。

她身边的大丫鬟们听得清楚,一看常青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忙四散开来,进内室的跑茶水间的,常青见她们又备热水又拿换洗衣裳,还不忘烧上姜汤,顿时觉得果然术业有专攻,干脆不再掺和,默默撵着谢氏跟进了官房。

李英歌是过来人,东西齐备后也不用谢氏和常青动手,自己就拾掇清整,缓了口气才觉得身上清爽了一些。

“我床头收着个装零碎物件的金漆小匣子,你去找出来。”李英歌抿了口热水漱口,掏出钥匙交给常青,“里头有个半旧荷包,模样花色都是师父惯用的那种,你去取来。”

常青大喜,忙转身飞奔。

“临行前师父送了我一个锦囊,说是遇事能救急。”李英歌知道谢氏和常青担心什么,少不得打起精神解释两句,“我估摸着里头装的是师父特制的独门丹药。娘别担心药性冲突,想来服上一两味我就不那么难受了……”

她刚才仔细问过陈瑾瑜给的药方,晓得里头用的药材或多或少都有些寒凉,偏撞上突如其来的月信,这期间肠道蠕动本就大于平常,这才难受得又吐又痛。

谢氏瞒着她找陈瑾瑜讨药,无归道长那一身神神鬼鬼的本事,若知晓自然会为她备一手防范。

而那丹药十分精贵,无归道长心情好的情况下,一年也就舍得分她和陈瑾瑜一、两味。

这次倒是大方。

李英歌暗叹交友不慎归交友不慎,好歹无归道长这个师父对她越来越有人性了。

她说罢,故意不去看谢氏。

“快收起你那张小讨债鬼的臭脸。这还跟娘闹上脾气了?”谢氏悬着的心落地,就点着李英歌的脑门嗔道,“打蛇打七寸。你是什么身份?你流两滴血,比老娘拼出半条命都管用!这次不来招狠的,一次钉死你祖母,后头等她缓过气来,再撞上李锵将来事发,回头受挟制、受罪的就成我们了。

这样也好,且装着那床单上的血是你受伤流的。你不用装昏睡也不用再露面,只管好好将养着。后头的事,有娘和你祖母怼去,她想拖着磨着?哼,不出明天,老娘就把这分家的事给坐实咯。

你是不晓得,小福丁儿那傻汉子,事情没闹明白就抓着床单往你祖母脸上甩。也不晓得他进乾王府前,是在宫里哪处当值的,那满口骂人的花样,我自叹弗如。”

内宅妇人,再怎么撕破脸也是要端着点架子和涵养的,小福丁儿那骂人的阵仗,简直堪比泼妇。

这也是杨氏招架无能的原因之一。

厚脸皮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

谢氏摇头失笑,隐晦地转述了一番小福丁儿的激昂表演。

李英歌忍俊不禁,又是愕然又是好笑,这才转身靠上谢氏,软软地喊了声娘,“我肚子疼……”

她其实并不真怪谢氏,也晓得谢氏的用意,只是前世经历,让她尤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

现下稍微释然,不由就想起前世枉死的母亲。

她抱着谢氏,垂下眼睛低声道,“我想吃红豆饭……”

两世为人,她至今都记得,前世她来初潮时,母亲亲手为她煮的红豆饭。

那会儿父亲还康健,而李松还是个懵懂的小男孩,得知她“长大成人”了,喜则喜却不好宣扬,只围着她嘘寒问暖。

当时年幼,只觉害羞。

如今回想,那副亲睦画面犹如重锤敲击在心头,让她眼角一阵阵发热。

“乖英哥儿,如今可是大姑娘了,还往娘怀里钻着撒娇?”谢氏闻言心头又酸又软,口嫌体正直地搂着李英歌晃了晃,轻轻亲了下她的头顶,笑道,“想吃红豆饭还不容易,合该庆祝一番。现下不方便,回头娘亲自下厨做给你吃,再弄点红糖送来,让常青伺候你用。”

暂且要避着老太太杨氏的耳目,继续装“重伤”。

李英歌了然,想到被小福丁儿抱走的床单,面色古怪道,“那条床单……”

谢氏心头大乐,暗道老太婆活该被甩了一脸那啥的血,嘴里道,“有谢妈妈在呢,她会料理清楚的。”

话音才落,常青就颠颠地捧着荷包进来。

丹药落肚,不过片刻就觉得腹部的隐隐抽痛减轻了不少。

谢氏彻底放下心来,牵着女儿转出官房,见谢妈妈急匆匆进来,不由奇道,“怎么?老太太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