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算。

李英歌轻轻摇了摇头,他温润神色尽敛,她也学他沉下声线,低声道,“寡虞哥哥,你既不否认,就该记得四年前你我曾签下承诺书。拣日不如撞日,你欠我的第三件事,今天就兑现罢。”

四年前签的那份承诺书,萧寒潜摁过手印盖过私章,她一直锁在床头小柜里。

上头清楚写着他应她三件事的前因后果,他签的干脆,如假包换。

当时她还曾好奇问他,难道不怕她将来狮子大开口,他不以为然。

她也以为,她会把这第三件事,用在以后报复内大房、振兴内二房上。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没想到会用在这里。

李英歌心下自嘲,面上小脸一板,径自取出匣子里的笔墨婚帖,悬腕落笔,墨迹清晰,语意也清晰,“五月初九,婚期既定。寡虞哥哥,我要你收回解除婚约的话,我要你娶我。”

“李……小狐狸。”萧寒潜说还会一如往常的对她好,就真的从善如流的换回称呼,只沉敛面上无甚表情,唯独一双狭长凤眸中,怔然和无奈之色层层翻涌,他长指按上婚帖,语气有些冷,“小狐狸,别闹孩子脾气。”

“寡虞哥哥,我没闹,你也别闹。”李英歌微微笑,收笔放回匣子内,低头吹婚帖上的墨迹,小手暗搓搓的攀上萧寒潜的手背,抓住他一根手指,抬眼看他,“四年前的承诺书既已兑现,现在,我们再重新签一份婚前契约。你即是为我好,我愿白纸黑字承你的好。”

她握着他一根手指的手微微收紧,樱唇轻启,“你怕我因你涉险,我给你一个年限。等小承铭立业成家,能独当一面,你若仍觉得放开我才是保护我,届时或和离或休弃,随你。”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却在乎李承铭,在乎李松。

她握上他的第二根手指,接着道,“你说过的话,我会记在心里。你说过,不愿再看我在你面前落泪,不愿再看到我让自己受伤,我会竭力做到。做不到,只任你罚,不要你自责。你是夫我是妻,以后的事,该两个人担。”

她说着一顿,离座探身,隔着石桌倾近萧寒潜,偏头和他咬耳朵,轻声道,“未来夫君,我们约法三章,立定契约,将来或是一别两宽,或是两厢安好,且看将来。你让让我,我开了两个条件,这最后一个条件,你来开。”

她吐气如兰,小手抓住他第三根手指,似轻还重。

小心肝却抖了三抖。

前世做鬼五年真是没白飘,淇河李氏内外多少房人多少阴私,叫她看尽世情冷暖,也叫她不小心窥探了夜下多少男女情事。

当时觉得辣眼睛,现在却觉得,萌上加撩,谁受的了?

某些事,萧寒潜身为男子能无师自通,但他还不懂的,她却懂。

还能懂装不懂。

李英歌心下暗笑,唇瓣不经意擦过萧寒潜的耳廓,再开口,几乎含上萧寒潜的耳尖,“未来夫君,我所说所求,善否?”

以前是他欺负她,现在换她欺负他。

李英歌的唇瓣点到即止,稍稍退开一些,一脸忐忑希翼的去看萧寒潜,小脸又萌又懵,小心肝却又抖了三抖。

怪不得萧寒潜喜欢欺负她。

原来这样欺负人,成就感略胜羞耻度。

她发现,她的未婚夫,刀裁似的鬓角好像冒汗了。

李英歌莞尔。

这笑落在萧寒潜眼中,饱含祈求和决然的懵懂。

他缓缓闭了闭眼,再睁眼便定定落在李英歌近在咫尺的小脸上,他不答反问,“小狐狸,你确定?”

李英歌肯定点头,似为表决心和郑重,再次一字一顿道,“萧寡虞,我李氏英歌所说所求,善否?”

萧寒潜深深看了她一眼,抽出被她握住的三指,甩袖道,“大善。”

他面无表情,李英歌却眉眼弯弯。

谢氏骂的对,还是面瘫臭脸适合萧寒潜。

她重新坐回石桌那头,再次提笔蘸墨,将太后名帖翻了个个儿,落笔于背面,细细写下契约内容,头也不抬的笑微微道,“契约就落在太后娘娘的名帖上,两好并一好。寡虞哥哥,你有什么条件说罢,我来写。”

她很乖巧的表示,将来他若是仍不要她,她就听他的话,拿着过期的契约有效的名帖,另觅良婿去。

萧寒潜闻言眸色微凝,冷哼道,“我一心为你好,还能有什么条件?左不过是我若做事不周全,你莫怪我气我,和我闹脾气罢了。”

这么简单?

对她开出的两个条件也没有异议?

李英歌暗暗皱眉,抬眼看萧寒潜,却见他鬓角薄汗越发显眼,不由歪头咬笔杆,故作不解道,“寡虞哥哥,你很热吗?”

是不是被她欺负得好热?

念头划过,李英歌不咬笔杆了,她默默反省,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污。

萧寒潜却眉眼一动,似全然没听出她话中的狡黠,目光落在墨迹新成的名帖上,随手扯了扯领口,不耐烦道,“写好没有?”

李英歌将摁好手印的名帖推到萧寒潜面前,伸出小手指,“寡虞哥哥,拉勾,不许反悔。”

萧寒潜无视她举到半空的手,垂眸看名帖,忽然低声闷笑,“字好丑。”

李英歌:“……”

这人果然记得一清二楚,四年前她写下承诺书要他签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评价她的字的。

当年她是藏拙。

如今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哪里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