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曲心念转来转去,偏因自身条件所限,于男女之事上已是黔驴技穷,一时竟无话可答,分不了忧,就帮着找外援,“王爷,不如老奴往大长公主府贺声喜,顺带着请教晋宁郡主如何是好……”

陈瑾瑜?

萧寒潜伫足,广袖垂地,抬脚往外走,似笑非笑道,“她?多得她提醒,才叫我费尽心思算计到一纸契约。说者无心,陈瑾瑜嘴上不带把门。这种事,怎能让外人掺和。”

汪曲苦笑。

之前还在宫里时,他和陈瑾瑜可没少被自家王爷“威逼利诱”,为着和小王妃增进感情的事,出主意。

如今这样,算不算过河拆桥?

王爷好坏。

汪曲暗暗摇头,抬步跟着萧寒潜出起居室上敞厅,老眼不自觉看去,就见萧寒潜身形如松,夏风灌进广袖里,猎猎鼓胀,如画中人,仿佛一眨眼就能乘风而去。

汪曲一瞬失神。

自家王爷拾阶而上的背影,已出落得猿背蜂腰,再无幼时的单薄孤寥,风再大再狂,端稳英挺如山岳,再撼动不了半分。

王爷真的长大了。

幼时不知收敛脾气,王嬷嬷一味宠纵着,做下嚣张跋扈的声名,是他折着腰,为王爷四处周全转寰。

王爷敬他如半个长辈,被人告白的喜悦无出宣泄,不能让外人掺和,却告诉了他。

汪曲的心又酸又疼。

他知道,东宫有个妾室,是最早教导太子通人事的近身宫女,太子妃见了也要礼让三分,可见多受太子爱重。

他也知道,太子情窦初开,一路提拔维护那卑微的宫女,背后少不了皇后撑腰。

而王爷二十有二,才尝到情之一字的滋味,缺失的又何止是扭曲偏颇的亲情。

若真不在乎启阳帝和皇后,王爷又怎会将一腔心思,无条件的倾注到独属于自己的小王妃身上?

他家王爷,他来守护。

汪曲脚步沓沓,立定于矮几旁,替萧寒潜掖起广袖,弓身道,“坊间有不少才子佳人的话本,老奴寻摸寻摸,供王爷参考?小王妃今日表露心意,一时不得回应尚可,总得不到回应,难免胡思乱想,想得多了,心意许就变了。小女孩,总归面子嫩……”

是这样吗?

萧寒潜皱眉,他做事喜欢按着规划走,按部就班掌控自如,没想到和女孩子相处,竟有这样多的弯弯绕绕。

他摸着鼻子干咳一声,正色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依你说的办。”

才子佳人的话本,可不是什么好书。

汪曲心下失笑,面上越发柔和,指着矮几上铺排的图纸,转而问,“小王妃可喜欢?”

“还没给她看过。”萧寒潜支肘垂眸,在汪曲面前意态松散,又恢复先前的惫懒神态,淡声道,“这事不急。等把她娶进门再说。”

目光落在图纸上,似看得专心,实则心猿意马,也不知回想起什么,一时蹙眉一时轻笑。

真像个初尝爱恋的愣头青。

汪曲不忍直视,心中颇有种吾家王爷初长成的感慨。

乾王府的马车里,常青扒着车窗,亦是感慨,“京城的风声传得可真快。”

及笄礼上发生的事早已传遍,李英歌成了大长公主的干女儿,李承铭虽只补了个无官无品的皂吏缺儿,但出入的却是即将由信国公接掌的中军都督府,何况李承铭还不满十岁!

李家门庭若市。

李英歌循声看去,目光落在几道风尘仆仆的身影上,认出是老太太杨氏身边的管事,不由嗤笑。

澧县李氏和李家关系如何,小福全儿心里有底,听这一声笑就更明白了,当下跳下车辕,亲自为李英歌和常青开道。

本待蜂拥而上的人,一见是乾王府的车架和公公,哪里还敢造次。

李英歌畅通无阻的进了正院,小福全儿这才驾车离去。

杨妈妈听罢常青感慨,呸了一声道,“族里来的倒是及时。一听了信儿,就在租赁的院子里住不下去了。老太太打发人来,说是记挂着我们英哥儿和铭少爷,想要搬进家里来住。说这鬼话也不亏心,都说老姜弥辣,我看是越老脸皮越厚。”

如今老太太的人和寻常客人一样,被挡在门房,由李福依次接待,可见李子昌也无意将撕破的脸皮补回去,打着静养的名号,一概不理。

李承铭投身信国公门下,李子昌再糊涂,也晓得该收心了。

父子俩关起门,外书房内倒是其乐融融。

谢氏大感舒心,骂起人来很温和,“族里不义在先,我不仁在后,谁爱说说去。老太太不是脸皮厚,是心口疼。起先看老爷出了事儿,就将族里的田产店铺挂到了常州府世坤名下。现在瞅着老爷只丢官,没丢功名,这是想省下打点世坤的银钱,再白白挂回老爷名下。

要不是怕李妙的婚事太冷清,袁家脸上不好看,老太太有本事派人上门,有本事就等着被我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

信国公左迁的消息既出,袁骁泱解除停职,调任户部祁东清吏司的消息也传了开来。

李妙喜得无可无不可,老太太却是满心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