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是一种宣泄人心中痛苦的最有效方式,用科学的话说,人身体的负面情绪会产生许多影响健康的毒素,而哭,则是本能的排毒方式。

然而说句实话,我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般,毫无顾忌,酣畅淋漓的大哭了。

上一次的嚎啕大哭,是父母出事以后,纵然那时,倔强的我在去往父母葬礼的路上,告诉自己,一定不要把软弱的一面留给还未捉拿归案的那个凶手,我要让那些我父母的亲朋好友们看看,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不需要父母陪伴的男子汉了。但在那沉重的哀乐响起的霎那,在父母的亲朋好友们或真或假的哭声传入我耳朵的时候,我还是无法控制的大哭了起来,执着什么呢?我爱我的父母,他们从来都是给我他们所能给的最好,我有什么理由不哭呢?不哭,就是不孝顺,对吗?毕竟再也不能和父母说话了,他们再也无法对我啰里八嗦的嘘寒问暖,叮嘱再三了,我给他们最好的好态度,仅仅是他们要送我一部苹果手机。

从那以后,我纵然有哭过,但是果然没有像父母下葬那天那般尽情的哭,痛快的哭了,哪怕遇到再大的挫折,比如被多家收容所收留、比如父母原先的亲朋好友的冷言冷语、比如学校原本亲密无间的朋友的背地议论或是出言嘲讽,比如被段兰芝拒绝,主动删除了与她任何的联系方式。

然而今天,我又再一次的痛哭,把我的软弱,我的懦弱,完全展现在了段兰芝面前,我终于在内心中承认,是,我是个懦夫,我是个弱者,我当年看到父母被杀两腿发软无法反抗,以为五年过去,在遇到相同的事情,我不再那样无助,但是,他还是肆无忌惮的回来了,还是肆无忌惮的,用极其残忍的方式,将我最亲近的人杀掉。

我再也见不到郑国堂,这个遇到挫折总是以笑来应对的悲情男人,再也吃不到他那被我吐槽数年的蛋炒饭,再也无法吐槽他那与时代格格不入的老旧装扮,再也无法嘲笑他取了钱要塞入袜子里以至于给我生活费时,那钱上的腥臭气味……

就在我渐渐承认,养父郑国堂为我的付出就是爱,他已经替代了我父母位置的时候,他离开了我,我没有说一句谢谢,没有说一句我爱你,没有叫他一声“爸”,没有为他过一次父亲节,甚至,没有勇气去面对郑国堂手收养的其他孩子!

我不是懦夫,又是什么?!

待我哭声渐止,段兰芝用轻柔的手掌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为之一怔,不明白她所说的接下来,指的是未来的人生,还是今天的其他安排。

我没有回答段兰芝,而是反问:“今天有事吗?”

“没事。”段兰芝摇了摇头。

“陪我喝酒好吗?”我问。

她怔了怔,低下头去,声音犹如蚊子一般:“好。”

“走,我住的附近,有一个不错的酒吧。”见她似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我,我说。

她又是一愣:“我现在的工作不太方便出入这种场合,去我家喝吧。”

对于她唯一的请求,我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

段兰芝的家世挺不一般,这是我中学时期的推断,而此时此刻,我却印证了当年的想法。

段兰芝来到齐鲁上学,她的家人竟然为她在孔园买了一套高档小区的两室房子,单从这点,就证明了她家中有非富即贵的人。

我倒是并未去感慨她独住的房间装修多么多么好看,也并未去东张西望,我知道这样做或许有些不礼貌,再说我现在也不该有这样的心情。

段兰芝请我在客厅的沙发坐下,然后很快的提来一个篮子,放在了沙发面前的茶几上,篮子里有六罐啤酒,两瓶不同品牌的白酒,一瓶红酒。

“我喝不了那么多。”我苦笑着说。

“谁说让你一个人喝了。”段兰芝笑道。

我闻言还是笑了笑,在我的潜意识里,女孩陪男孩喝酒,其实大多数还是要男人来喝,女孩充当的只是喝酒时陪你说话角色。

管他呢,喝多少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