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怎么这么庸俗,什么都会往男男女女的那些小情小爱上面想,要把视野放开阔一些。”冯大勇一身正气。

赵承平嘿嘿一笑不再对此事做出什么评论。

送走了冯大勇,回到屋里,哪吒趴在已经被打开的点心盒子前纠结,一双眼睛在不同花色的糕点中进行巡梭,一会儿看看玫瑰松子酥饼,一会儿又想伸手拿葡萄干松糕,堂堂三坛海会大神原来也有选择困难症。

“都吃不就好了,你要是喜欢,我再去买就是了。”赵承平笑道。

哪吒摇摇头:“最近风火轮跟我说,我的体重已经涨得太快了,再这么下去,它将无法负重前行。”

“你还是个孩子,不用太在意体重问题。”赵承平伸手拿起一块黑洋酥扔到嘴里。

哪吒最终选了一块茶糕,啃了一口嚼着,一边含混不清的说:“你没被风火轮摔过,不知道它脾气有多大。”

窗边的榻上,女丑斜倚着美人靠,逆着光看不清容貌,耳旁几缕长发被挑出,结成麻花状代替发绳将乌黑长发高高束在后脑,很是别致。

只见她纤纤玉指如新削的春葱一般,轻轻拈着一块玫瑰血糯糕,仪态万方。那身青衣在阳光下也显出了特别的花纹,胸前用暗纹勾勒出的正是上古时的古老图腾。

那是属于她的时代,在那个时候,她是被万众景仰的大祭司,拥着无上的法力,驱云祈雨,她驱巨蟹与独角龙鱼,四海之内尽是她的游戏场。

如果不是帝俊的那十个儿子,她的名字也许会像妇好那样被记录在青铜鼎上,存在于龟甲竹片之间,而不仅仅是一本被后人视为玄幻一般存在的《山海经》上,而就算是《山海经》,她的名字也只有寥寥数句:

“女丑之尸,生而十日炙杀之。在丈夫北,以右手障其面。十日居上,女丑居山之上。”

“海内有两人,名曰女丑。女丑有大蟹。有人衣青,以袂蔽面,名曰女丑之尸。”

有人说女丑是一生下来就被晒死了,也有说女丑是求雨失败,被愤怒的百姓绑起来献祭给太阳活活晒死。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事,因此赵承平虽然很好奇,但是也不会这么没眼色的去问她是怎么死的。

在远古时代的母系氏族里,像她这样的大祭司,都是部落女首领那样的存在,赵承平一直也想问问她是不是某位女王,总也没找到机会。

不过从她优雅的仪态,还有眼神与微表情中,都可以看出,她绝对是一个久居上位之人,习惯发号施令,承担责任。甚至比北落师门,更有杀伐决断的气场。

毋庸置疑,现在的女丑仍拥有自己身而为人的时候就已经无比强大的法力,但是她不肯用,也不想回天庭或昆仑,到底是为什么?

女人不想说话的时候,谁也别想从她嘴里听到真心话,只有“没事”“我很好”“没什么想说的”,所以赵承平也不想去惹她,只得按下心头疑惑,待有机会再慢慢打听。

赵承平拿出从祝姓窑工的指缝中掏出的那一点点泥土和莫名的一根某种物质,问女丑能不能分辨出这是什么。

女丑只随便扫了一眼,便说:“酒坛的封泥,那根是封泥里的稻草。”

酒坛上的封泥,是黄胶泥与稻草混合而成,是在酒装坛以后才会覆盖在酒坛之上的,与烧窑的人绝对是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坛装酒在出售时,坛泥已经硬化成型,无论是拍碎还是抠下来,都是硬如石头,不会这般柔软的被卡在指缝里。

“他去过什么酿酒的地方。”赵承平自语道。

他已经打听过,祝姓窑工所居住的太平镇上只有卖酒的店铺,并没有酒坊,那里的店铺都是从赵家的昌钰号进的货。

如果窑工的手指里卡了酒坛的封泥,怎么着也会及时把它洗掉,不然,这种混着稻草的黄泥若是与瓷土混在一起,那烧出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祝姓窑工既然在太平镇也是名头响亮,他对待自己的工作自然也会有一个端正的态度,绝对不会随便糊弄糊弄拉倒。

从太平镇到这水乡小镇,坐驴车大概需要两小时,走路可能要四五个小时。罗馨远说他是上午派人去请的,祝窑工说要等一批瓷货出窑,检查完没问题再出发,请窑工的人便回去复命了,并没有陪着一起来。

赵承平闭目推算着时间,预估祝窑工到达水乡小镇的时候,正好是黄昏时分,但是罗馨远却说没有见到他,直到清早才被清洁工叶老伯发现了一部分。

如果人是罗馨远杀的,那为什么会有一只胳膊丢在了死胡同的柳条框里。

如果人不是罗馨远杀的,那么又会是谁?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不管是谁杀的,总得有一个动机。

罗馨远也许是为了火神符,那么其他人呢?

赵承平叹息,如果当初那个看人过往记忆的能力还在,那该多好,只要看着罗馨远,那么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哎呀,你把桔子都捏烂了。”是谢芸的声音,“干嘛不吃?揉来揉去的。”

赵承平未及回答,北落师门笑道:“只怕是心里有事,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坐下,看着赵承平面前画得乱七八糟的纸,笑道:“有些事情,用力去想不一定能有结果,而不经意间的意外,或许可以触发灵感。”

“我不能等着灵感到来,”赵承平长长伸了一个懒腰,“如果没有把已知条件和逻辑顺序排清楚,就算有灵感来,那也会很快被证明缺乏唯一性,再去找条件去证明,浪费时间。”

不过现在他已经想到头痛欲裂,也没有更好的突破口,便先将手中的笔放下,揉着肩膀和酸疼的颈椎,对北落师门说:“走,去看看你从南海带回来的好酒。”

粗制的酒坛上已爬满了海洋里的寄生藤壶,看起来怪模怪样,好在当年为了防止美酒被洒出来被买家退货,封得十分之严实。

小心翼翼的将封泥打开,一股陈年老酒的香气扑鼻而来,用酒挑子取出一些倒在白瓷碗里,这红叶凝霜的颜色已不是深红,而是几乎发黑的琥珀色,酒液已有相当的粘稠感,轻轻一晃,挂壁均匀,真正是玉碗盛来琥珀光。

赵承平记得曾经在网上看过,在沉船里打捞出来的西洋葡萄酒,考古学家喝了一口,表示难喝的要哭。

现在这酒闻着不错,但是喝了以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