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宋澄现在就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倒霉了,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呸!小叫花子,你算什么东西,敢跟你爷爷们抢东西吃!滚开!”宋澄死死地把那残缺不全的碗扣在怀里,想护住好不容易乞来的那半个馒头。可毕竟几个月的食不果腹让宋澄几乎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对方骂骂咧咧连打带抢几下就从他怀里把粮食抢走了,还附送一个恶狠狠的警告:“在爷爷们的地盘上还不老实,找死!”

“滚出安平,外来的小孬种!”一个参与了抢劫宋澄食物的乞丐愤怒地拽了拽自己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盛气凌人地狠狠踹了宋澄一脚,疼得他蜷缩起了身子。再“咣当”一声,把宋澄捡来的破碗从他怀里抢过来,在他面前摔了个粉碎,j□j裸的威吓。

外来的小孬种……宋澄脑子里盘旋着这句话,咬着牙把破碎掉的瓷碗捡起来扔掉,瞪着离去的那群欺负他的乞丐,却无法为了反驳这句话去做些什么。宋澄是从临昭国来的,那儿从地界上来说是临安国的邻国,长期的战乱导致民不聊生。他的家被土匪似的军队长期占据着,并且对方把他赶了出去,还打劫了他几乎全部的家产。

被赶出去的时候,军队的人为了回报宋澄的招呼不周,把他揍了个半死扔到了乱葬岗。他们认为宋澄已经一命呜呼了,连张草席都懒得给他遮上。确实,原先的那个生活在临昭,家被军队占据的宋澄已经死了,而现在身体里的,也的确叫宋澄,只是他是原先生活在临安的一个名叫宋澄的人。

宋澄醒来之后很长时间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在重生的恐惧感过后迅速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庆幸他活过来了,不管还是不是寄留在自己原先的身体内。

当初他从高塔之上,被推搡的人推出木栏,失足摔落,耳边回荡着的不是惊恐的惋惜,而是那些小童的嬉笑欢呼声。耳边回荡着呼啸的风声,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可是睁开眼皮环顾四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躺在阴森森的乱葬岗里。

也许真的是他命不该绝。宋澄撑着疼痛的身体,从乱葬岗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遇到了几个认识他这副身体的村民。起先以为宋澄诈尸的村民惊慌地拿着扫帚赶他,打他,差点把宋澄再一次活活揍死在田间,直到宋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着他还活着,乡亲们这才惊醒面前的是一个大活人,有影子。

在心里愤恨地嘀咕着乡亲们的愚昧鲁莽的同时,宋澄很意外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宋澄,至于字是否一样他就不知道了。他并不识字,也管不了那么多。即使重生了,也无家可归了。宋澄有些想回去临安,毕竟那是自己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地方。

于是宋澄跟着村子里的人逃往了临安国,一路上了解了些这个身体的情况,这个宋澄,双亲早亡,自己自力更生活到了二十岁,却不想碰上野蛮的军队弄得无家可归,差点抛尸荒野。

宋澄更加坚定了回去临安的心思,赶路也急了些,但是由于边境驻扎着的军营在排查的时候,以怀疑是不是有奸细趁机混入的理由把他们关了一段时日才放出来。等到从大牢里出来,宋澄早已经和一起出逃的乡亲们,失去了联系。

宋澄漫无目的地靠着身上仅剩的一点口粮又行进了几天,打听了下才知道自己在临安国的安林郡,现在更是已经从边境走到了富饶一点的安平镇。宋澄原先住在安桥郡,可是现在他不打算回去了,就算回去自己该怎么办?自己的双亲也在年前殁了,现在如果回去说自己是宋澄的话,只会引来乡亲们的恐惧和惊慌,指不定把自己抓起来再烧死也是有可能的。看着这挺富饶的镇子,宋澄打起了精神,自己虽然身无分文,但是四肢健全,且年岁不大,想着找寻一份糊口的差事该是不难。

可是身为一个外乡人,尤其是因为战乱逃难来的外乡人的宋澄没有预料到,在这个小小的镇子里,由于其相对来说的富饶性,导致了极其严重的排外性。他不但没有找到一份勉强糊口的差事,前几天还被聘人的管事叫人打了一顿丢进了乞丐窝。可即使是在乞丐窝里面,宋澄也无法平静地生活,因为就连这些安平镇本地的小乞丐,都会看不起你,抢夺你好不容易得到的食物,然后把你赶走。

“……”宋澄从地上爬起来,习惯性地掸掸身上的尘土,吐出一口掺着血的痰,连看都不看乞丐窝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转身走掉了。

“臭乞丐,滚开啦!”

“阿爹你看那个要饭的好可怜啊!”

“别看了,再看小心你长大也和那些叫花子一样!快回家了!”

“哎哟走个路都能碰到个要饭的,真晦气!”

叽叽喳喳的声音充斥在宋澄的耳朵里,还有砸过来的石子,可他不在乎,他摸着有些疼痛的肋骨,光着脚丫往较远一点的河边走去。

路上的石子踩得脚生疼,被烈日晒了一天的泥土贴着脚底板有些烫人,伴着余辉的田间小路上还能看得清楚清楚。夏日的蝉鸣没完没了的叫着,晚风卷着热气吹来,宋澄迎着落日想着还好不是冬日,不然这脚可就估计要给冻麻木了。想想自己那被乞丐窝抢走的一双布鞋,眯了眯眼,他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