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儿就是一个生来就带有二瓣梅花印记的小公子。还是七八岁小孩子的顾楼生在郊外盛开的梅花树下玩耍,被哭的没力气只能呜咽的豆儿吸引住并发现他的时候,已经被冻得发紫的小婴儿差一点就要撑不过去了。顾楼生抱着孩子一路慌张跑回了家,还撞破了自家大哥和夫嫂的好事,气的大哥事后揍了他一顿还没解气。虽然事后好不容易顾楼生才让自家大哥同意收养这个孩子,不过好在,豆儿活了下来。

顾楼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豆儿的双亲抛弃了他。因为安平并不是一个贫穷的镇子,正常的人家足够养活的起一个小公子,并且能为他准备好应有的嫁妆出嫁。不过至于是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豆儿这么多年活的很开心,而他也不后悔把这个顽皮地像个小儿郎一样的孩子抱了回来。

“阿爹,想到什么好事了?”豆儿难得乖巧地站在旁边,颇为安静地看着顾楼生记账。他那灵活转动的小脑瓜子告诉他,这时候再惹顾楼生,等于找死!豆儿一直把顾楼生当哥哥看,只有看形势不对才会软软地喊他阿爹寻求谅解,这一招不得不说,对顾楼生很受用,比对着顾楼生他夫嫂喊大阿爹还有用,屡试不爽!

于是顾楼生抬头看到豆儿在傻笑的时候,宠溺地摇了摇头,转头正看到上洗完澡从后院走进前厅的宋澄。

换上了一身干净粗布衣服的宋澄看起来顺眼多了,本来凌乱油腻的脏发也被打理了,滴着水滴,只是棱角分明的脸庞还有些蜡黄,健壮的体格也瘦了下来。豆儿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溜走的理由,快活地蹦了起来:“我去柴房收拾收拾,等会得让你勉为其难在里面睡一晚了,咱们酒楼没多余的房间。”

顾楼生哪儿能不知道豆儿想溜走的用意,也就没管他,从柜台后面倒了杯茶,端出一个碟子,放在了宋澄的面前。“坐下吃点吧,看的出来,你很需要吃点东西。”

刚洗完澡了的宋澄感激地冲顾楼生笑了笑,抓起碟子上的葱饼快速地吃着,间或喝几口茶水。顾楼生看得心惊胆战,面前的男人吃得狼吞虎咽,足以看出饿了多久,真怕他一不小心噎着可就麻烦了。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不够的话我让豆儿再拿点过来,厨房里应该还有些。”顾楼生犹豫着伸手顺了顺宋澄的背,一言惊醒梦中人,宋澄这才吃慢了下来,咬着饼向顾楼生含糊不清地抱歉地笑了笑。过去几个月的生活让他吃点东西都要担心会不会被抢,虽然吃东西的速度依然很快,至少不会时刻存在着噎死的风险了。

顾楼生趁着宋澄吃东西的时候细细地打量了他一遍,不难看出宋澄并不是本地人。临安的男人多是较瘦小的,没有宋澄那么高大,顾楼生方才和宋澄那么一比,竟比他矮了大半个头。

不论因为什么原因让他来到了临安,但是宋澄显然并没有办法使自己安身立命,所以沦落到被街头的小叫花子欺负也就不奇怪了。安林郡因为和邻国的接壤,排外在几个郡里面是出了名的,也难为宋澄这么大个人,要躲在后院外面小河边偷偷洗澡。

顾楼生是个生意人,这从他开着一个规模不大但是显然盈利着的酒楼就能看出。生意人不论善心如何,都会随时随地都会计较着自己在意的利益得失。比如他不在意养大豆儿需要的花费是不是庞大,也会收养这个无家可归的婴儿,但是他不会不去注意和生意有关系的盈利得失,比如酒楼每天的花销成本。

安平虽然较为富饶,但做生意的也并不太多,乡下里自家产的东西多是自家拿去用了,很少拿去卖的。顾楼生当时不顾大哥的反对出来开了酒楼,靠着精明的头脑,也小赚了不少。作为商人的一个认知告诉着顾楼生,很显然,一番打量下来,面前可能就有一个天然的廉价成本的伙计,他没理由不试一试对方的想法。

“先生是邻国人?”顾楼生给宋澄添了杯茶,开口道。

宋澄一愣,缓慢地点了点头,虽然还在啃着葱饼,但是视线已经开始围绕着顾楼生打转了,似乎急切地想从面前这个人的话里读出来点言外之意。宋澄没想到,顾楼生长大了居然自己掌管起了生意,而且一点也不符合他以前脑海中的那些狡猾的,肥头大脑的生意人的样子,相反可能因为青色长衫的原因看起来还有点清秀,还很温和。从这间酒楼也能看出来,对方很能干,而且打理的似乎井井有条。

宋澄咬着葱饼,他知道不能说出自己是重获了生命的,一来没人会信,二来,顾楼生也估计忘了他是谁。

“不用在意,虽然我生活在安平,可是我对邻国的人并没有敌意,我想豆儿也是,虽然他泼了你一身洗米水……”顾楼生没来由地有点想笑。

宋澄摇摇头,表示他不在意。葱饼已经吃完了,茶也喝完了,他偷偷地双手搓了搓把手上的油渍抹掉,规规矩矩地坐着,等待着顾楼生接下来的话。

顾楼生觉得和宋澄还挺好交流地,至少暂时还没有什么障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继续呆在这,还是去别的地方?”

宋澄摇了摇头,而顾楼生则是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或者,你要是暂时不介意的话,我这小酒楼还缺个打杂的。当然,你可能要住一段时间的柴房,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以腾给你了,至少在冬天之前。而且,工钱也不是太多,毕竟是不相干的人,总要试用一下,但是三餐是管的……”还没说完,顾楼生就被宋澄的神情惊讶到了,显然是没想到这么顺利。

宋澄猛地一抬头,盯着顾楼生那双诧异的眸子,毫不犹豫地就点了头。

他想,他当然想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