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棠再一次来到霍格沃兹时,许京已经步入了三年级。他看起来比半年前成熟了不少,棱角显出了真正少年的模样,一双深邃的眼睛犹如看不透的迷雾森林。那天恰好是新生入学,他一手扶在餐桌上,斜着半边身子,唇边挂着淡淡的微笑。

她注意到他在蛇院餐桌的位置,往前挪动了一大截,已经靠近了排头。这对一个泥巴种出身的斯莱特林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辉煌明亮的灯火下,时时高涨欢呼的声浪中,他就像一座孤岛,连背影都透着疏离。

纪棠突然有点心疼。是她把他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她从两条餐桌中央的通道穿过去,个子还没桌面高。许京感觉自己的长袍下摆被人揪了一下,皱着眉低下头,只见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攥着他的衣角,那双熟悉的祖母绿眼眸中,写满了愧疚。

“对不起。”她小声说。

许京笑了笑,弯腰把她抱起来,放在膝上,揉揉她的额发。

“谢谢你。”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扣住她的手,呢喃道:“谢谢你回来了。”

邓布利多坐在上首,视线从未离开过许京,他眼镜后的湛蓝眼眸微闪了下,将十个指尖对在一起,身体稍稍前倾,从喉咙里发出了古怪、略带困惑的“嗯”声。麦格教授顺着他的眼神,将目光投到许京身上,淡淡绕了一圈。

“怎么了?”她侧身问道。

邓布利多不愿多说:“没什么。”

分院仪式结束后,纪棠跟在许京身后,和所有人一起从礼堂鱼贯而出。她钻进他的长袍里,如果他走得快了,就拽一把他的上衣。他里面穿的薄毛衣,都快被她拉脱线了。

确定身边没有人之后,他拎着她的领子把她提出来,像揪着小兔子耳朵那样,把脸凑近,眯着眼哑声道:“别胡闹。”一手夹着她,退到扫帚橱里面。一片漆黑中,隐有月光穿窗透入,映得两人脸庞莹白。

一排扫帚整整齐齐码在墙角。

纪棠很好奇地朝那边看去,却被他捏着下巴,被迫把脸转了过来。四目相对,他眼里的情绪有些让人看不清,薄唇紧抿着,开口问道:“你在看什么?”

“那是飞天扫帚吗,哪个型号?”

许京的声音微带恼怒:“不知道。”

“你们应该开始上飞行课了吧?”

她话音未落,便被他钳制着拔高,压在墙上,与他视线齐平。悬至半空的不安感,让她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发出一声轻呼。

许京此时脸上才有了笑意,把脸埋在她长发里,深吸一口气。

“坏孩子。”少年微凉的嘴唇划过她的耳廓,“你是故意的吗?”

纪棠肥短的双腿夹住了他的腰,伏在他肩上,轻轻嗯了一声,“你长高了。”

“可你为什么还这么小?”许京比划了一下她的个头。

她掀开他的手,嗔道:“我走了才六天,六天!”

“是五个月又二十一天。”他眸中有冰雪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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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学校规定,三年级学生可以在周六前往霍格莫德村,但必须要监护人签名。

刚刚升入三年级的学生们早已迫不及待,每天在餐桌和公共休息室来回讨论着这个话题,连小蛇们都一边嘲笑着格兰芬多都是乡巴佬,没有见过世面,一边暗地里给父母写信要签名。

纪棠背着小短手,踱了一圈又一圈,认真的神色挂在过分稚气的脸上,有种奇异的滑稽感。她偷偷爬上马尔福的桌子,瞥了一眼他夹在书页里的信纸,果然也是向父亲要签名许可。

“唉……”她长叹了一口气。

许京正好推门进来,顺手解开了墨绿色的领带,好笑地把她抱下来,“怎么了?”

纪棠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你想去霍格莫德吗?”

“你想去霍格莫德?”许京刮了刮她的鼻子,“是想去蜂蜜公爵糖果店吗?你现在正是换牙的时候,甜食还是少吃为妙。”

“才不是呢!”纪棠恼羞成怒,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沿着他的长腿往下滑,“我问的是你,你要不要去霍格莫德?你不是没有监护人吗?”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眼看许京的笑容瞬时变淡,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

许京在床边坐下,俯身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我知道了。你要是想去玩的话,我会想办法的。周六一定带你去,好不好?”

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啊喂!

纪棠一脸郁闷地看着他——而且,他能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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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布利多教授。”

邓布利多停住脚,回头看向身后的黑发少年。他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问道:“噢,里德尔先生,有什么事吗?”

许京朝他走过来,恭恭敬敬地欠了欠身:“教授,关于去霍格莫德的申请,我想拜托您为我签字。霍丽思院长说,需要由您充当我的临时监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