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走进后花园,远远地就看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芝兰玉树一般,格外地赏心悦目。

温悦汐本不想打扰,想站在那里多欣赏一会儿呢,而被欣赏的人此时却有所感应似地转过身来看她。

四目相对,二人皆是缓缓笑了。

温悦汐迈步走到段蔚予的身边,“站在这里干什么?这么冷?”

“没什么。”

没什么?温悦汐看了一眼面前这几株梅花树,眼睛里闪过了然之色,不由笑着道:“蔚王殿下怕不是睹物思人了吧?”说着便是张开手臂,对他道:“来,本人就站在这里,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段蔚予笑了笑,牵了她的手握在掌心,“手这么凉,先进屋吧。”

到了暖和的房间里,温悦汐解下身上的斗篷,刚刚坐定,就见着段蔚予拿着一封信递到温悦汐的面前。

“给我的?”温悦汐略有诧异。

“你进宫的时候,信使送来的。”

温悦汐接过一看,是自己师父的笔迹,眼看着自己的生辰就快到了,那可是自己及笄的日子,师父说一定会赶来的。这么一想,温悦汐便赶紧打开信了来看,只是待她看了信上的内容之后,面上神情却是十分讶然。

见她这副模样,段蔚予不禁问道:“怎么了?”难道是妙毒夫人出什么事儿了?

温悦汐这时方才回过神一般,抬头看着段蔚予道:“师父她在信上说……她有她女儿的消息了。”

段蔚予听到这话亦是有些惊讶,“可是她的女儿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还会有消息?

“师父说,当年她的家人骗了她,她的孩子根本就没死,而是被她的家人给送走了。师父在信上说,她偶然的机会遇到了一个当年她家里做活儿的仆人,那仆人对她说,她亲眼看见师父的母亲把那个孩子交给了一个妇人,那妇人接过孩子之后立刻就坐马车走了,从此不知所踪。”

段蔚予听了之后,不由轻轻点头,“我料想着,那仆人应该没有说谎,当年妙毒夫人和齐家公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们两家人都不同意这桩婚事,后来他们二人私奔离开启辰,来到昊黎,想来他们也在昊黎过了几年幸福的日子。只是没有想到,命运弄人,齐公子突发意外身亡,据说是上山采药的时候摔死的,这一点恐怕也只有妙毒夫人才能证实。齐公子去世之后,妙毒夫人回到了启辰,只知道她生下一个孩子,刚出生就夭折了,没有想到这其中竟还有别的隐情。想必是妙毒夫人的家人容不下那个孩子,才骗她说孩子已经死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师父就太可怜了,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人世漂泊,为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伤透了心,却不曾想自己的孩子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最难过的不是死别,而是生离啊。”

自己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尚且心中堵得难受,更别说是师父了,如果当时自己能在她身边就好了,好歹也可以安慰两句。

抬手抚平温悦汐皱起的眉头,段蔚予柔声道:“这对妙毒夫人来说,是一件好事,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只是师父这么多年都被蒙在鼓里,乍然之下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更何况焉知这不是另外一场伤心事的开始,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孩子早已不知所踪,想要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

温悦汐轻轻叹了一口气,“师父很有可能就抱着这渺小的希望过一辈子了。”天下之大,想要找到那个孩子何其之难。那个仆人只是看见了那么一眼,说不定现在连那妇人长什么样子都不太记得了,更别说去找那个孩子了。

段蔚予不忍看温悦汐这般低落的样子,正欲开口安慰,就听得温悦汐突然扬声道:“不过知道那个孩子还活在世上,总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想着师父总有一天会找到她的女儿的。”

段蔚予轻抚着温悦汐的头发,低声道:“只是,你及笄之日,妙毒夫人没法赶来了。”他也知道,这两年多将近三年的时间里,温悦汐和妙毒夫人相依为命,妙毒夫人把悦汐当做亲生女儿一般,而悦汐待她又何尝不是如父如母,妙毒夫人不能来,她的心里定是很失落的。

“那有什么关系,如果师父能找到她的女儿,别说是一个笄礼,就算是婚礼,她不来我也没有意见。”

提起婚礼,温悦汐抬眸看向段蔚予,脸上笑意浅浅,“话说,再过几日就是我的生辰了,也是我及笄之日,我想要的东西你可准备好了?不是我想要的,我可是拒收的哦。”

……

凤宁宫内,皇后懒懒地靠在软榻上,脚下一个缠丝的小火炉烧得正旺,刚刚用罢午膳的她有些昏昏欲睡。

这个时候,一个宫女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着皇后这样,不有放轻了声音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皇后稍默了片刻,这才睁开眼睛,“让他进来吧。”

“儿子给母后请安。”

皇后方才坐直了身子看向段怀瑾,“这个时候来母后这里是有什么事?”

“明日就是升平郡主的生辰了,这个生辰却是与以往不同,到底要隆重一些,我想着明日是不是也要去平晏侯府恭贺,毕竟看在已经故去的平晏侯的份儿上,我们皇室也该聊表一番心意。”

段怀瑾的这番话说完,坐在那里的皇后却只是沉默,一双眼睛沉沉注视着面前站着的段怀瑾,看起来似有几分不悦。

段怀瑾见状心中一惊,却也没有再说话,整个殿内一片寂静。而随着这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段怀瑾也有些忐忑起来,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半晌之后,皇后终于开了口,“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召你过来说这件事的,我只是在等,等着看你什么时候忍不住过来找母后说这件事。瑾儿,你太坐不住了,这还有半天的时间你就已经等不了。”

段怀瑾面上表情微变,继而沉声道:“儿臣只是觉得……就算儿臣跟温悦汐解除婚约了,她的生辰,儿臣也不该避而不见。”

“是,你是不该避而不见,你应该去,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与温悦汐之间并无芥蒂,母后本来也是打算让你去的。只是,还未等母后开口,你就自己来找我了,瑾儿,这要是换了以前,母后不去找你,你应该会很高兴才对,你一向不喜欢见到她,更别说去参加她的生辰宴了,而这一次,你却主动来找母后说你要去。”

说到这里,皇后的声音便是沉了下来,“瑾儿,你太有失分寸了。你与温悦汐已经解除婚约,将来你要娶的人是言家的小姐,你记住了。”

自从上次在太后那里,看到瑾儿说要送温悦汐出宫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瑾儿对温悦汐怕是还有所留恋,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当初瑾儿那么讨厌温悦汐,为了婚约的事情,不知道跟自己闹了多少次脾气了,怎么如今却突然对温悦汐变了态度?

她就是为了试探段怀瑾是不是真的对温悦汐有所留恋,所以才故意一直没有去叫段怀瑾过来说明天温悦汐生辰宴的事情,结果,他果真就自己找来了。

“母后误会了,儿子并非是对温悦汐有什么,只是想着她毕竟是平晏侯的遗孤,她及笄之日,若我们不出现的话,未免惹人闲话,说我们薄待已故英烈的遗孤。”

“我有没有误会,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只是要告诫你一声,瑾儿,你是太子,天下之人都在看着你,你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