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顾清雨的心中早已经有答案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这么固执地问出口。

想起那日,府里下人们都是在议论那件事,说是有一个红衣舞女在庆典之上亲了蔚王殿下,蔚王殿下不禁没有着恼,反而把自己身上的狐裘亲手给她披上。偶然间听到这个消息的顾清雨自然是震惊不已,因为她印象中的蔚王殿下虽然极有风度,却也冷漠疏离,以他的身手,若是他不愿意,根本就没有任何女子能亲得了他。那个女子不禁能亲了他,还得他亲手赠予狐裘,可见蔚王殿下对她……非一般之感情。

那个时候,其实她心里就已经有某种预感了。

自那日之后,京城百姓们有关于红衣女子身份的猜测就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跟蔚王殿下有过牵连的几个女子全都被细数了一遍,其中猜测最多的是醉音楼的寻泠姑娘,因为她总是喜欢穿红衣的。而这其中也有人猜测是升平郡主,因为升平郡主回京的时间太恰好了,而且身形跟那天跳舞的红衣女子很像。

但是对于这个猜测,大多人都是一笑了之,因为大家都知道升平郡主是蔚王殿下师姐的女儿,他们二人差着一辈,而且升平郡主心心念念的人一直都是太子殿下,当年为了太子殿下她做了多少蠢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怎么可能突然就改而喜欢上了蔚王殿下了?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在众人眼中最不可能的事情,顾清雨却觉得最有可能,早在段蔚予为了不让温悦汐进宫而来找她的时候,她其实就有些怀疑了,而后来的种种都说明段蔚予对温悦汐已经超过了对一个晚辈的关心,只不过她本能地欺骗自己罢了。

此时,只见段蔚予微微点头,“是她。”

听到这两个字,顾清雨听见心中有什么东西在轰然倒塌,她苦苦支撑了许久,终于还是……撑不住了。

顾清雨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样,连站都有些站不住。看到顾清雨这样,段蔚予心中亦是轻轻叹了一声,自己早与她说清楚,只是她偏偏如此执着。

半晌之后,顾清雨仿佛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苦笑着道:“我明明都已经到家门口了,为什么还要转回来呢?”如果自己不问的话,是不是还能抱着些微弱的希望继续等着?

“顾小姐,有些事情早早放下,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你已经被自己桎梏了很久,是时候该放下了。”

放下?说着容易,可真要做起来何其难啊。

“我可以问问,你喜欢她什么吗?”曾经她以为自己最大的威胁是启辰国的怀萤公主,那个女人漂亮、直爽、而且出身高贵,人群中她总是最耀眼的那个,曾经她一度以为,自己会败在那个女人的手上,可结果……连怀萤公主都拒绝了的他,到底喜欢升平郡主身上哪一点呢?

段蔚予笑了笑,“或许是喜欢她身上的坏毛病吧,”

话音落下,偏厅里传来一阵响动之声,段蔚予嘴角笑容越发明显了几分,却又加了一句,道:“她有很多坏毛病。”

趴在偏厅里偷听的温悦汐顿时哼了一声,说我有坏毛病,还很多?!哪有很多?!

顾清雨到底是聪明之人,怎么会听不懂段蔚予的话呢?纵然别人再怎么完美,也不是他喜欢的,因为升平郡主是他喜欢的,所以纵然她有再多的毛病,他也甘之如饴。

到底是白费了,这么多年来,为了能配得上他,自己有多努力,琴棋书画样样都要做到最好,最终博得了一个才女的名声,却也博不得他的一次注视。

“可是王爷你想过没有,你跟升平郡主这样的感情是……注定坎坷的。”且不说年龄、辈分的相差,就单是升平郡主曾经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这一点,他们两个的事情就绝对不会顺利,皇后、太后,甚至是皇上,绝对不会允许他们两个成亲的,这样的事情对于皇室来说简直就是丑闻。

段蔚予却只是语气淡淡地道:“只要是我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顾清雨稍稍愣了一下,继而在心中微微点头,是啊,他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强迫他,他想做的事情,也没人能拦得住他。如果宫里的那些人能强迫得了他,早就给他赐了婚,哪至于耽搁到现在?

站在原地默了片刻,顾清雨方才抬头看向段蔚予,然后朝他盈盈施了一礼,“多谢蔚王殿下如实告知,臣女告辞了。”

“顾小姐慢走。”

说罢,只见得他唤来一个侍女,吩咐道:“送顾小姐出去。”

待顾清雨走出前厅,温悦汐方才从一旁的小偏厅里走了出来,语气轻快地道:“怎么办?这下不仅庆王知道了,就连顾小姐也知道了,消息会很快传开的。”

“让它传吧,没什么要紧。”反正一开始也没打算瞒着。

“这样一来,你就必须得娶我了。”

“那还能怎么办?”

语气好无奈呢,温悦汐瞪他,“还有,你刚刚说谁毛病多呢?”

“嗯,喜欢偷听的毛病也得改一改。”段蔚予抬手揉了揉温悦汐的头发,方才转身离去。

温悦汐则是追在他身后不依不饶地道:“我那是偷听吗?我是光明正大地听,还有,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有很多坏毛病?哪里有很多?……”

……

而这厢顾清雨失魂落魄地回到顾府,还未走到自己的房间,便是迎面碰上了自己的兄长。

顾仕安见顾清雨这般脸色苍白的样子,不禁关切道:“怎么了这是?你不是跟父亲一起去平晏侯府赴宴了吗?父亲早就回来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又转回平晏侯府去了。”顾清雨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顾仕安看她这个样子,自然是不放心,赶紧跟了上去。

推开房门,顾清雨终于瘫倒在软榻上,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

“清雨,你到底怎么了?”顾仕安只有这一个亲妹妹,自然是十分关心。

“哥哥,你信命吗?”

顾仕安不回答,只是反问道:“为什么要这么问?”

“一切都是命,命里,他不该属于我。”

听到这话,顾仕安就有些明白了,看来还是跟蔚王殿下有关系啊。这么多年,他都废了多少口舌了,自己这个妹妹仍是执迷不悟,现在他已经放弃了,也不再劝说顾清雨,只是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的手中,轻声道:“刚从外面回来,先暖暖身子吧。”